但他終究沒有那麼做。
他的愛,如摧毀,如虔誠焚燒的煙灰,亦如癡纏的祈禱。
一個瘋子,唯一能向愛人獻上的。
是克制。
是失智。
但最為珍貴的是誠實。
“我的母親,是個很漂亮的人。”
林羨魚點頭:“怪不得洛影帝長得這麼帥。”
洛雲郅輕笑一聲。
本來以為會很沉重的話題,現在卻變得輕松起來。
不負責任的父親,曾經跟他說,貝殼終其一生打磨唯一的珍珠,他用血和肉、眼淚和苦恨、時間和金錢,一輩子慢慢等待他的寶貝。
一輩子好像那麼苦,甜又好像只有一瞬間。
但洛雲郅卻從林羨魚這裡明白了。
愛,從來都不是以互相傷害為前提的。
洛雲郅啞然失笑。
林羨魚看傻.逼似的看著他。
“你笑什麼?”
“笑,還好我喜歡上了你。”
林羨魚耳根發紅。
洛雲郅斜靠在床頭,半枕著頭。林羨魚微微蜷曲著身子,被洛雲郅環在身旁,以一個保護的姿態。
這種姿勢如同給小孩子講睡前故事,輕松又悠閑。
洛雲郅的心情也從來沒有這麼悠閑過。
童年往事,束縛著他的繭,在此刻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打開自己頹敗的城堡,邀請心上人來觀賞。
愛憐又真誠。
對不起,我是個爛人。
但我願意為了你,去改變。
洛雲郅親吻他發紅發燙的耳垂。
“她很漂亮,我父親對他一見鍾情,之後強取豪奪。”
好家夥。
小說照進現實。
洛雲郅敲敲他成熟的腦袋瓜。
也不知道魚的腦袋裡面進了多少水分,總是這麼愛笑。
林羨魚搶答:“你小時候有沒有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洛雲郅呼吸停了停,隨即又緩慢的呼吸起來。
“看到過。我看到父親把母親,如同金絲雀一樣鎖在籠子裡,斷絕她的事業和青春。她整日以淚洗面,最終如同花朵般凋零。”
把想要得到的,全都牢牢鎖住。
這是洛雲郅父親給洛雲郅上的第一課。
牢牢抓住自己喜歡的東西,千萬千萬不能放手。
因為一旦放手,就抓不住了。
洛家人是北來的蠻人,征服和野蠻是骨子裡爬動的髓液。
洛雲郅看到過美貌的母親整日哭泣,看到她講起夢想的時候,眼瞳裡會發光。
家庭裡,談不上什麼親緣血脈。
父親所有的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愛人身上。
貫徹了那句,父母才是真愛,孩子只是意外。
洛雲郅只是父親用來討愛人歡心的工具。
從年幼時期開始,洛雲郅便在孤獨裡繼承了洛家人的偏執、瘋狂和絕望。
洛雲郅親眼看到母親的凋零,看到父親為此發瘋。
此後,這如同詛咒的命運和理性的枷鎖,雙重束縛在洛雲郅脖頸上。
注定會孤獨,走向湍急孤僻的道路,這樣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洛雲郅幼年喜歡從水裡看雲,就像是看固定的命運,無法從池淵裡逃脫。
人類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可能是父輩發瘋太多,他從小被教育,要做個正常人,要理性、克制、寡欲、淡泊……
人生來就是野獸,所以以道德、情理等等各種鎖鏈束縛。
洛雲郅門門滿分。
越是滿分,越是空洞。
孤獨歲月,要如何渡過?
他不是從娘胎裡蹦出來的石頭。
他冰冷的軀體需要溫度。
空洞的軀體需要注入正常人的養料,需要夢想、熱情。
可就算是按照正常人的比例加入歲月所需要的東西,可也不過是用錫紙包裹腐爛的蘋果。
生命寂默在這裡、隕落在這裡。
他的生命需要點燃火焰,腐爛的骨血唯有燃燒,才能從灰燼裡重生戴。
但小火焰可遇不可求,當它墜.落,洛雲郅驚恐的奔跑起來,瘋狂且執意的追逐。
腐朽、終究走向湮滅的靈魂,滾燙的發起熱來。
一眼,他就知道。
愛意,堵不如疏。
喜歡,靜不如瘋。
·
短短幾句話,卻是洛雲郅半輩子人生。
其實洛雲郅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說的。
他只是孤獨太久了,好像迫切需要一個人來聆聽,來點燃他的孤
林羨魚始終認真聽著,他已經很困了,眼皮都在打架,洛雲郅知道他困,會愛憐的親吻他的眼皮。
“困了?”
林羨魚擺頭,睫毛都在垂在臉頰上了。
但他很溫柔,他犯困的頭枕在洛雲郅的臂彎裡,呈現的是一種完全信任的姿態。
他獨特的溫暖是,用手掌勾住了洛雲郅的拇指尖尖。
細膩柔軟的指腹,一點點觸碰著手指。
洛雲郅柔情萬分。
總感覺好像在哪裡見到他。
透徹、乾淨。
像是在照鏡子。
濕漉漉、清透透的。
是水面。
洛雲郅恍然。
魚魚從天空裡、雲層上,遊入水裡,打亂了他孤獨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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