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把餐桌鋪成了牌桌。
於裴清和莊弘這兩個人,從一開始似乎就對路邇非常感興趣,兩個人一進門就和路邇搭話也就算了,還在三言兩語之間,讓路邇對他們產生了好感。
現在,他們又用撲克牌來討好路邇。
來訓練的特警們怎麽會帶牌在身上,這根本就是針對路邇的某種居心不良。
但路邇一點都沒有察覺,滿臉都寫著想要大戰通宵的決心。
他一打牌就上癮,而且他很驚喜地發現,於裴清和莊弘的牌技比他更爛!
路邇居然連勝三局!
江燼在一旁蹙眉看著,幾次都出聲提醒路邇:“很晚了。”
路邇反手甩出一對王,報單,對江燼說:“再贏一把就睡覺!”
江燼無聲歎氣,在路邇看不見的角度,抬頭冷冷盯著對面的於裴清和莊弘。
莊弘一直看著自己的牌,沒有注意到江燼的視線。
於裴清卻回應了。
他朝江燼挑了挑眉,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完全無害。
摸到最後一張牌的時候,於裴清忽然好似無意地說:“對了,老莊,這次寢室是怎麽分的?”
莊弘說:“按實力。”
於裴清看了路邇和江燼一眼,笑道:“那咱們倆到底算是厲害,還是不厲害呢?”
路邇接他的話,說:“要是真的按實力,我就一個人住一間。”
於裴清哈哈大笑:“也是呢,魔王大人天下無敵!”
路邇:“天上也無敵。”
於裴清:“哇。”
莊弘忽然插了一句:“我只知道,重點培養的那幾個人住在一起。”
顯然,他們都知道路邇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而路邇也很給面子,立刻就問:“他們幾個住哪裡啊。”
“在我們這一層。”於裴清的口吻聽起來很隨性,但卻帶著幾分篤定,“走道盡頭,619。”
話音未落,路邇忽然覺得身旁的江燼好像動了動。
他好奇望過去,江燼對他笑了笑:“我困了。”
說完,便沉默地轉身,走向了盥洗室。
路邇覺得江燼的背影看起來很孤獨,可隨即又感覺自己想多了。
洗個澡而已,在孤獨什麽呢。
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要王陪著你嗎?
路邇繼續投入打牌。
江燼離開牌桌後,於裴清的話更多了起來。
他一會兒問路邇多大了,得知路邇“一千六百一十八歲”後,表示佩服。
一會兒他又問路邇和江燼是什麽關系,路邇說:“我和他定下了契約,我可以完成他三個願望。但他是個死腦筋,一直不肯許第三個願望。”
於裴清十分興奮地問:“那他不許,就換一個人嘛。我來好不好?我有好多願望。”
路邇前一秒還和他有說有笑,聽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卻忽然冷了下去。
於裴清和莊弘都敏銳地感覺到路邇渾身氣場的變化,莫名的就閉了嘴。
路邇放下了牌,淡淡說道:“我也困了,你們玩。”
於裴清和莊弘對視一眼,完全不知道剛才那句話怎麽讓路邇不高興了,所以也無法找準道歉的方向,只能好言好語地說:“那就休息,明天我們再玩。”
路邇沒有回應,兀自走向了最靠近門的那張床,就這麽和衣躺下了。
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低氣壓,歎了好幾聲氣。
於裴清和莊弘當然不知道他怎麽了。
其實和那句話無關,只是路邇聽見“換一個人”就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如果契約對象還沒有死亡就換一個人結契,意味著要毀契。
路邇剛認識江燼的那段時間,也不是沒想過換人的。但無論是什麽原因,毀契都要付出沉重代價。所以他也只能是想想,不可能真的換。
毀契者,當墮入地獄,受火刑水刑及惡鬼蝕骨之苦。
煉獄的火不會將他燒死,但會讓他永受烈火烹油之痛。
煉獄的水不會讓他溺亡,但會讓他反覆千百遍的窒息。
煉獄的鬼也不會將他生吞活剝,它們只是纏在他的靈魂裡,帶來陰森黏膩的黑暗,永無寧日的虛無。
路邇受一次毀契之罰後,最討厭的就是這三樣東西。
一定要排序的話,第一討厭的,就是火。
因為太疼了,即便身體逃離了滾燙的火舌,他的靈魂也仿佛依舊在油鍋中被煎炸。
路邇對地獄的PTSD,導致他現在連看見別人玩打火機,都會下意識地避開。
最倒霉的是,並非所有毀契的魔王都這麽慘。
因為大多數的魔王們,在完成了契約對象的願望後,都能得到很多信仰之力。
有了這些信仰加身,疼痛會減輕,惡鬼也不敢靠近。
可路邇……
好吧,他得承認,沒有人信仰他。
對,就是這樣。
勤勤懇懇工作多年,到頭來仍是魔王職場新人一枚呢。
其實剛開始還好,他幫那些契約對象完成了願望,對方就對他感恩戴德。
但從哪一次開始,就發現自己無法獲得信仰了呢?
應該是那個想當國王的乞丐吧。
那個乞丐的第一個願望是財富,第二個願望是永生,第三個願望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看起來一切順利,路邇統統滿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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