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勇追著他跑,酒意上頭,用破掉的酒瓶割傷了他的腳,阻止他繼續往前爬行。
睡在隔壁的唐母被吵醒,開門後被客廳裡血淋淋的場面給嚇清醒了。
唐母對這個兒子格外溺愛,她沒有責怪唐勇,第一時間將桑眠送到了附近的診所。
那個診所的醫生跟唐母年輕時私交甚篤,以前唐勇把自己老婆打傷了,都是這個醫生替保姆治傷,幫這對母子一起隱瞞。
醫生並不專業,好在唐勇喝醉了,身體早就沒了力氣,啤酒瓶劃得不深,沒有傷到筋骨,但如果唐母及時帶桑眠去更好的醫院的話,桑眠腳上就不會留下這麽醜的縫針傷疤。
……
桑靄難得有了耐心,聽大流說完後,眼裡已經浸滿了寒霜。
桑靄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是可以對你冷漠無情的。
但他沒遇到過,也沒想過,桑眠曾經的父母和奶奶,竟然會比他的母親還要殘忍。
不管是保姆,唐勇,還是唐母和那個醫生,他們之中要是有一個人能有點憐憫心,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保姆被丈夫家暴了可以選擇報警,可以選擇離婚,為了孩子只是借口而已,爺爺對她那麽好,她大可以找爺爺求助,而不是恩將仇報,將歪心思打到桑家頭上。
她但凡對桑家有點良心,在知道唐勇是什麽樣的人後,也不會親手將桑家的親骨肉送到那樣可怕的地方。
如果她能有點良心,桑眠就不會受傷,不會吃了那麽多年的苦頭。
桑靄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大流給他遞了瓶水,被他拒絕了。
大流說:“人壞起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將一個無辜的小孩送去幫忙承受痛苦,桑靄從沒見過那麽無恥卑鄙的人。
“自己不敢反抗,就只會耍一些卑鄙的手段。”桑靄嗤笑,鬱氣憋在胸口,憋得他連呼吸都是痛的。
大流:“你家老爺子是最先知道這些事情的人,那幾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可以放下心了。”
放下心?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的話,他倒是可以放下心,可他做了什麽呢?
屢次衝桑眠發脾氣,還讓桑眠主動過來跟他道歉。
大流一直在關注桑靄的面色,心裡七上八下,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將事情一次性說完,讓桑靄煩惱一次,總比煩惱兩次好吧?
想通之後,大流開口時還有些猶豫:“其實還有件事,你聽了可別生氣……”
桑靄抬眸,冰冷的聲音含著清晰的憤怒:“什麽?”
大流:“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遇到了管家和王姨在說話,你知道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就湊過去問了問……”
大流這樣說,只是為了替管家和王姨做遮掩。
事實其實是,大流剛進門就被管家和王姨逮住了,兩人想讓他幫忙給桑靄遞話。
王姨晚上給桑眠洗澡的時候,發現桑眠的舌頭很紅,檢查之後才知道桑眠的舌頭被燙到了,到現在還沒恢復。王姨知道桑靄中午給桑眠喂飯時,不小心燙到了桑眠,她隻以為桑眠是中午那次被燙傷的。
她準備給桑眠喂點牛奶助眠,拿起奶瓶後才發現,桑靄趁桑眠洗澡的時候已經給桑眠泡好了牛奶。
“我一碰到那奶瓶就覺得不對勁,桑靄少爺根本不會泡牛奶。”
大流委婉地轉達了王姨的意思:“你給桑眠泡牛奶時沒有注意水溫吧?”
桑靄愣住,回想起這件事,沒有否認。
桑靄給桑眠泡牛奶時調過水溫,但是是適合他的溫度,他完全沒考慮桑眠能不能接受。
大流睨著桑靄的神色,緩緩將藏著的話說出來:“桑眠不是覺得你做的東西難吃才吐掉的,他是舌頭被牛奶燙到了,又吃熱的面條,覺得燙才吐掉的,他也不是故意打翻碗的,我看了直播重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筷子,所以才帶翻了碗……”
大流後面說的,桑靄其實清楚,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誤會桑眠故意打翻他做的面條。
大流看著桑靄逐漸糟糕的面色,勸慰道:“我知道你用的不是沸水,也看到你加了冷水調溫,但是成人能接受的溫度,小孩不一定能接受,桑眠還是貓舌頭,不能吃太燙的東西,你不知道,這也不能怪你……”
桑靄垂下眼,大流的安慰起不到丁點作用,心底的鬱結還沒解開,又被沉重的愧疚和自責淹沒。
他不知道這個,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了解桑眠。
視線落到自己乾淨的手背上,桑靄忽然想起,他收起奶瓶的時候,桑眠莫名其妙舔了下他的手背。
那時候,他以為桑眠是餓狠了。
被大流這麽一說,所有事情都有了正確的解答。
現在一想,桑眠只是想幫他舔去手背上被燙到的地方。
那點熱水對他來說不痛不癢,被燙到時紅了一下,很快就消下去了。
傷痕沒留在他手上,卻留在了桑眠身上。
桑靄攥緊拳頭。
人的負面情緒暴增的時候,總會控制不住去想讓自己難受的事情。
就比如現在,他腦中不斷閃過桑眠對他說過的話——
“哥哥給的要慢慢吃。”
“小餅乾給哥哥吃。”
“哥哥做的要吃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