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壁的異能中止了。
他跟著下了這麽多次副本,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贏舟思考了兩秒:“是什麽在影響你?沒看清嗎?”
謝東壁老實地回答:“我是上帝視角;蠱惑我的東西不存在於物質世界中。也有可能是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紅眼催眠了,在某個地點觸發了催眠狀態。”
自從進入到循環走廊後,贏舟和謝東壁接觸的東西都差不多。
在異能局上班這麽久,大家對精神攻擊也不陌生了。記憶篡改、認知紊亂都是很常見且專業的手法。
並不能排除是謝東壁精神世界沒有贏舟強韌,所以率先受到攻擊的可能。
但為了保險起見,贏舟還是道:“醫生證先讓四毛拿著,過了再給你。”
一隻小黑手從地板上竄起。
謝東壁推了推眼鏡,然後摘下了脖子上掛著的工作證。
他把工作牌遞過去的時候,感覺像是在給未成年的兒子遞零花錢。
四毛沒有把工牌掛在脖子上,而是一口氣吞進了肚子裡。
它也不是第一次吃垃圾了,在場的人對此都見怪不怪。
贏舟還從它的隨身黑洞裡,掏出了一把嶄新的□□。
研究所出品,三排管的,開一槍能射出三發獵魔子彈。材料費全免,但人工費和加急費依然不低。花了他差不多一半職工積分。
事實證明,在詭域裡,無論做什麽樣的完全準備,都不一定能發揮作用。他們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把風險的可能降到最低。
謝東壁沒有能代替自己視物的異能。
贏舟本來想牽著他走的,但四毛眼疾手快,分出了一條黑線,掛在了謝東壁的手腕上。像是拴了頭老黃牛。
線頭的另一端在贏舟手裡。
謝東壁的嘴角抽搐:“……”
贏舟突然想起四毛是沒有上輩子的記憶的。
而謝東壁目前三十歲出頭,遠不到陽痿的年紀,還沒有喪失擇偶權。
贏舟微微拉了一下線,開口:“走吧。”
他閉上眼,一頭撞進黑霧之中。
第一個感覺是陰冷,像剛下過雨。還有一股濃烈的魚腥味。
四毛在地上遊動,贏舟共享著它的視角。會稍微有些矮,但足夠看清周圍的景象。
走廊的地板是紅色的,踩上去質感柔軟,像牛舌。牆壁兩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眼珠子,大的有籃球那麽大,小的就是一堆蒼蠅的複眼攢在一起,又像是樹上結出來的小葡萄。鼓鼓的。
贏舟還讓四毛稍微立了起來,上半邊牆壁的場景差不多;又掃了眼天花板,一樣。
這一幕很有視覺衝擊力。
哪怕不是親眼看見,贏舟依然本能地感覺到不適。
四毛雖然是親眼看見,但並不受影響。或許是因為它並沒有掌握自己身體的主動權。
贏舟穿過了走廊,來到轉角處。
然後,他看見了前方的“診療室”。
兩段走廊的中間,多出來了一塊空地,四四方方的。地面鋪的是石磚,帶花紋。大廳最左邊,能看見一扇半合上的磨砂玻璃門。門上用紅色的顏料塗著“診療室”三個字。
門口擺放著幾盆枯萎的綠植,還沒死透,泛著一點黃色。
玻璃門無風自動,“唰”地朝著另一邊推開。
屋子裡,是一張紅木做成的書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了書桌前。
他有一頭金色的卷發,看起來最多十七八歲,很標準的冷白皮,五官濃豔,碧藍眼。他的身體後傾,不斷地輕微搖晃著,以至於椅子只有一條腿踩在了地上,
書桌前的銘牌上,有他的名字。
摩西。
也不知道是真名還是假名。
考慮到外國人都早熟,他的實際年齡興許會更小。
摩西笑著朝著贏舟招了招手:“可以睜眼了喔。”
贏舟不為所動,並且舉起了手裡的獵槍,槍口對準著摩西的位置。
摩西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開槍殺了我。我的本體,也就是你們叫紅眼的那個東西就會出來。也許你能殺了它,但它其實很難對付。而且可能會讓你想起一些很糟糕的回憶……趁我們都還有理智,為什麽不能好好談談?”
贏舟沒有回答,但身後的謝東壁卻忍不住開口:“人和禍害沒什麽好談的。”
“禍害……嗯,外界是這麽叫我們的。”摩西站了起來,還不忘擠了一泵酒精凝膠,抹在了手套上,“這讓我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是醫生告訴我的。”
“他說,他以前行醫。見過一個天生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的青年,放在醫院裡,任何一個醫生都會開出自閉症的診斷,但那是一個很原始的村莊,大家只是覺得那個人不怎麽愛說話,乾活也不利索。但沒有人會把他當做病人看待,反而因為乾活慢,經常得到同村好心人的幫助。”
“你們說,先有精神病,還是先有精神病人?”
“一般人的想法,肯定是覺得先有精神病人,對吧。就像是一個新物種,需要被發現、被命名。然後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但實際上呢,精神病是現代才有的產物。”
“正常人定義著‘不正常’,多數人定義著少數人。他們把和自己有差別的人,定義成了‘精神病人’。肉體出了問題,能看見傷口,能看見病變的器官。而精神出了問題,沒有人會說看見了誰的靈魂缺胳膊少腿,但他們被迫矮化到和病人相等的地位。因為不正常的人,會給正常的人和社會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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