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扇窗戶對著小區裡面,晚風涼快,他探頭往外看了看, 卻什麽都沒發現……
他不知道的是, 頭頂正有一個倒下來的臉直勾勾地注視他, 長長的黑發就快碰到他的頭髮了。
應該是錯覺吧……鄭多乾抽回身體, 轉身的時候習慣性地拍拍白大褂撣灰, 卻直接碰到了自己的褲子。
他愣了一會兒, 周圍不是解剖室,沒有解剖台,鼻尖也沒有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穿的不是法醫的白大褂, 而是一件普通的、布滿褶皺與汙垢的保安服,站在亂糟糟的保安室裡。
鄭多乾這才徹底清醒, 自己已經不是兩年前的那個法醫了。
他對不起自己的職業,也對不起昔日發下的誓言。
可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聞酌,昔日裡引以為傲的徒弟。
見面的第一眼, 心虛和下意識想要責問卻又沒有責問立場的煎熬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不知道聞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是因為做了別的什麽事, 還是因為他寄給聞酌的兩個證據袋?
混亂的思緒讓他駐足在原地,布滿皺褶已經拿不穩手術刀的雙手頹廢地垂在身側。
直到桌子上的座機電話突然響起,驚得他心臟一跳。
“叮鈴鈴——”
鄭多乾緩步走過去,遲疑地拿起話筒。
這是他經歷的第二個站點,第一個站點是個港口,罪者是一個叫寧止航的年輕人。
他犯的罪與一場保險官司有關,還私下裡偽造了一些證據,最終公司一分錢沒賠,受害者那一方卻因為受不住打擊病逝了。
最後審判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崩潰大哭,跪在地上爬著求每個人說自己知道錯了,說自己這些日子一個好覺沒睡過,他出去會好好彌補的……
他好像在真心實意的悔過,
可鄭多乾見多這種人了,他們不是因為所做之事給別人帶來的傷害而後悔,而是因為所做之事帶來的懲罰而恐懼。
聲淚俱下,言辭誠懇……
可鄭多乾還是投下了死亡的判決票,最終寧止航以三比二的票數被牢固的鎖鏈帶走,永遠地失去了回到現實的機會。
這樣的人渣放回現實做什麽呢?害更多的人嗎?
就像今天的趙喬鍾,他雖然什麽都沒有做,可他看向那個小女孩的眼神已然猥瑣到了極致,令人作嘔。
哪怕小女孩可能只是副本裡的一個角色,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npc,鄭多乾也無法容忍。
他們不配活著。
接起的話筒那頭,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救我!二十一棟……救救——啊!!!!”
話音以淒厲的慘叫為落尾,鄭多乾恍惚地站在原地,好像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爸爸,救我!”
以至於他都忽略了電話求救的背景音裡,還有電鋸在地上劃拉的刺耳聲。
顧不得馬上就要到和其他乘客約定的見面時間,鄭多乾慌不擇路地掃過桌面,拿起地上的保安棍就往外跑……
別怕!別怕……
他馬上就來,再堅持一會兒……他就來了。
他眼睛漲紅,在濃濃夜色裡狂奔。
……
席問歸跟狗似的,在聞酌的脖子旁嗅了半天。
聞酌瞥著席問歸的耳朵,涼涼地問:“聞出什麽了?”
“有種好聞的味道。”
“……”第一次有人說死人味好聞。
不過已經半個多月沒解剖過屍體了,習慣了那味道的聞酌不確定自己身上還有沒有。
但好聞必然算不上,他又沒噴香水。
上衣布料很薄,樹皮的粗糙磨得聞酌不太舒服,他猛得抬腿往前移頂,席問歸為了避開不得不卸些力氣,就被聞酌見縫掙脫了。
隨後席問歸就見聞酌貼了上來,滾燙的體溫幾乎要將他燒著了,席問歸頓時愣在原地——可聞酌卻沒給他繼續愣神的機會,骨節分明的右手直接摁住了他肩膀,一提一摁——哢擦一聲,席問歸的右胳膊就被卸了。
席問歸回神,看看自己疲軟的手臂,再看看面無表情的聞酌。
“再手賤,卸的就不是胳膊了。”
“……”席問歸緩慢地眨了眨眼:“有點疼。”
聞酌絕情地轉身,絲毫沒有給他接回去的意思。
席問歸也不生氣,就拖著沒用的胳膊跟在聞酌後面:“為什麽生氣?”
聽不到回答,席問歸就繼續問:“你小時候明明很喜歡親密。”
“我說過?”聞酌冷漠道。
“……”席問歸卡了一下,聞酌當然沒說過。
可小小的魚崽雖然每天都面無表情,但心思不算難以揣摩,如果晚上抱著睡,就不會做噩夢,如果是喂飯給他吃,不論吃多少都不會拒絕。
如果出門牽著手,小魚崽永遠都不會先松手。
如果幫小魚崽穿衣服,吹頭髮,無論擺弄多久,小魚崽都不會掙扎。
席問歸安靜地跟在後面,和聞酌一前一後地來到小區門口,此刻這裡已經聚著人了,滿臉寫著不爽的陶盛和有些怯懦的蘇玫涇渭分明地站在兩側。
看到過來的兩人,蘇玫舒了口氣:“其他人還沒來。”
話音剛落,一直沒見到的劉雅民就順著斜側的小路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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