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很安靜,一點人聲都沒有,聞酌下意識回到了002號病房,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席問歸是不會用這個姿勢睡著的,除非同床共枕時,他選擇側睡,席問歸才會側摟著他。
可當他用席問歸的身體側睡時,才發現這個姿勢如此難受。
席問歸肩很寬,這點早有感覺,哪怕聞酌骨架不算單薄,也能被席問歸摟個大半。
而這具身體一旦側躺,脖頸就會懸空,仰面的脖子線條又拉得很長,繃得極緊,神經根本無法放松。
聞酌翻了個身換成平躺,雙手交叉在腹部,反而更難以入睡。
他將手伸進病號服裡,輕輕撫摸著這具身體的每一寸肌理。
從某種程度上,他也算圓了最初的夢。
——完完全全地留下、並擁有席問歸。
哪怕一具軀殼。
可真當夙願達成的這一刻,心裡卻依然很空。
少了什麽呢?大抵是少了一道永遠追隨自己的目光。
聞酌張開五指,昏暗的日光從指縫中透了出來,最後無力地放下,徹底擋住視線。
聞著手臂上熟悉的氣息,意識漸漸沉去。
他又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鐵軌中間,窺伺著車站裡穿著黑色長袍的‘人’。
他知道,對方已不能稱為人。
人有毛發,有血肉,有心跳,有體溫,可那黑色長袍下就只有一副空落落的骸骨。
黑袍人側身,隔著鐵軌對上他的視線。
他們對視了很久,直到火車鳴笛的呼嘯聲響起,火車輪與鐵軌摩擦著前進,卻沒有火花。
一節節越過的火車廂阻攔了彼此的視線,直到下一節車鉤處,彼此的身影又再次浮現。
周而往複。
長長的火車見了尾,聞酌始終沒有眨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處,誓要讓那具骸骨在火車車廂越過後的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然而並沒有,對方消失了。
身後蕩起一陣風,長袍的一角擺過他的身體,聞酌轉身,離近了,他才發現這具身體要抬頭才能與對方對視。
那個藏在黑色兜帽陰影中的骷髏頭顱。
他想見一見,無聲地做出一個摘下兜帽的動作。
可對方沒有讓他如願,只是蹲下身,枯槁灰白的手臂骨骼越出黑袍,環住他小而單薄的身體。
骸骨說話時,也會發出細微的骨骼咬合的“哢哢”聲。
就如廢墟之下,風刮過朽木的沙沙聲。
“你不該在這裡。”
他依舊不說話,終於在昏暗的日光中窺得一絲骷髏的真容——
果然完美、漂亮,即便沒有血肉、喪失了脈搏的跳動也叫人那樣沉迷。
“001!”
聞酌驀然睜眼,叫醒他的是聶松曼。
“該吃飯了。”聶松曼道,“還沒找到聞酌嗎?”
“……”聞酌起身,“沒有。”
聶松曼道:“天已經亮了,捉迷藏應該指的是鬼捉人,我推測鬼都是從鏡子裡出來的,但天亮後,鏡子好像就沒有動靜了,很可能意味著捉迷藏已經結束了。”
聞酌:“也許。”
聶松曼:“如果結束了,失蹤的人還會回來嗎?”
聞酌:“什麽?”
聶松曼說:“昨天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說明聞酌、劉雅民、007很可能都在鏡子裡的世界。”
聞酌又是一句“也許”。
聶松曼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席問歸”:“你怎麽了?”
“沒事。”
聞酌只是沒睡好,並在想剛剛的夢而已。
他們來到樓梯口,再次見到了歐文醫生。
這次的他更為消瘦,臉頰完全順著骨骼的曲線凹了進去,仿佛血肉精氣都被不知名的東西吸得一乾二淨。
毛衣背心時不時會因風貼向身體,凹進去,仿佛布料之下沒有血肉,只剩一具空落落的骨架。
他走下樓梯,消失森*晚*整*理在去餐廳的路上。
今天坐到餐位上的,除了昨天同樣也在的“席問歸”、聶松曼、柳卿、呂想之外,失蹤的劉雅民回來了。
區別好像只是多了一個人,卻又不完全是多了一個人。
第117章 山間療養院
照例是飯前禱告。
餐桌空了一大半, 失蹤的人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聶松曼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越過,在場的每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包括席問歸。
不過不應該……以席問歸的身份,他不可能出事。
禱告結束, 眾人開始用餐。
同樣的醃製生牛肉, 明明第一天的大家還都無法下口, 今天的每個人都吃得十分自然。
柳卿和劉雅民甚至透出一絲享受的表情, 只不過後者坐在“席問歸”旁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坐得更靠近005座位,離“席問歸”拉遠了距離。
呂想則一邊吃,一邊看向歐文醫生正對面空座位上的餐盤。
今天餐盤上放的是一顆心臟。
鮮紅的血肉裡能隱約看見神經分布的走向,甚至還在有節奏地鼓動著, 就好像它還活著。
聶松曼擰了下眉頭……感覺有點不對, 但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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