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迫在這裡待上一晚上,那你這三個字就沒有意義。”
同樣的話,上一次季姿意能面不改色地應答,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是他的錯,滿面羞紅,抬起一雙緊張的眼睛,水靈靈的,黑夜裡流轉著水光,“你帶了手機嗎?”
“打個電話吧,”也許是凌霧太凶了,他很小心地問,黑黝黝的瞳仁一錯不錯地盯著凌霧,“……叫人來。”
突然,聽到耳畔一聲極輕的笑,短促得一滑而過。而後,又變回了那冷漠的聲音。
“沒帶。”
第63章
他說沒帶,季姿意就不好再講什麽。凌霧從他身前撤開,眼角掃向正對房門的一扇小窗戶。
“風吹的吧。”他聲音冷靜,似乎方才的焦急都只是耍季姿意玩的。
“嗯。”季姿意覺得自己也許是錯聽了那門外的腳步聲。昏暗的小房間裡一時無言,季姿意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講,“保潔阿姨還沒下班,我們等等吧。”
凌霧手肘撐在小窗上,“除了我,這裡面沒有進過別人。”側臉斜季姿意,眉頭挑起,“你懷疑他拿了你什麽東西?”
季姿意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淺色的嘴唇抿在了一起。
凌霧並不多麽在意他的回答,隨口一問,便繼續趴在小窗上,眺望酒店高層外的夜景。他眼底不同於季姿意偶爾身體上的疲倦,好好睡上一覺便可恢復,那種倦乏是經年累月的,兼具身心,積得深沉,像是一層灰塵,覆在他那雙清冷的眼眸之下。
小屋子裡靜悄悄的,月光漏進來一角,季姿意走到床邊,與凌霧並肩,同樣欣賞窗外的景色。
凌霧看的那些節鱗次比的高樓大廈,繁華燈海,如織車流,季姿意看的是遠遠懸掛在天空黑幕之中的點點光亮,閃爍星群。
季姿意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開口,語氣輕輕的,“你記不記得原著裡就有這麽一段,男主追擊賊寇到郊外,路過一片無垠草地,那些掛著霧氣的草芽拂過他腳踝,螢火蟲飛舞,漫天星光……”
凌霧偏過身來看他,季姿意的臉頰沐浴在月光裡,潔白稚嫩,淺笑的烏黑眼睛中有著一種天真的憧憬。
“……他一時停下腳步,竟然連目標都忘了去追,握著出鞘的長劍,出神地仰臉看那一片星海。”季姿意說,“我當時想,這一段寫得實在太好了,拍出來的話不知道有多美。”
對著凌霧笑了一笑,眼睛和嘴角彎彎著,漂亮又有點傻氣。
凌霧心中卻仿佛被什麽擊中一般,眼底那堆積的灰猛地震開一瞬。
總是冷淡的一張臉,眉梢眼角處發生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變化,像是完好的鏡面裂開了一條最細微不過的裂痕,讓什麽雪亮的東西照了進來。
此刻的季姿意像是初入行業的他,天真,熱情,有著一顆再簡單不過的心——
像小說家用文字將心中的故事表達出來,像歌手用聲音旋律將心中的感情傳遞出來。僅僅想想將一些想法以畫面的形式、以自己理解的方式呈現出來,便已經覺得心神激蕩,無法自抑。
只是熱情在往後漫長的時間中,總會因種種原因而燃盡……
因而更顯珍貴。
“記得。”凌霧道,“劇本裡這一幕是實景拍攝。”他的目光輕了許多,以前瞥過來,總像是一把冰錐,再不濟也是薄刀片。
目前為止,季姿意隻參與過棚拍,實景拍攝對他來說還是個新鮮玩意兒,眼睛閃亮,“真的會用螢火蟲嗎?”
凌霧不由得從鼻腔中哼笑一聲,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想什麽呢,後期在特效上多下點功夫就不錯了。”
季姿意好脾氣地點點頭。
凌霧看著他笑吟吟的雙目,忽然很主動地開始搭戲,跟季姿意對到最後,居然還破天荒地改了兩句台詞,極度OOC,把季姿意逗得笑個不停。
保潔將近十一點的時候才到,將兩人放了出去。
季姿意從小柏那裡拿了房卡,忙不迭地開了門,見到門旁衣櫃花架上的東西還在,終於松了口氣。
一轉身,凌霧正抱著手臂依靠門沿。
季姿意手裡摩挲著那光滑的表面,這才想起來問他去保潔室裡做什麽。
凌霧道:“放在酒店毛巾上的首飾不見了,就去找找。”季姿意問,“找到了嗎?”凌霧搖頭,似乎也不是那麽在意,反而將目光停在季姿意手裡燦亮的腕表上。
季姿意唇角翹起,朝他輕輕笑了下。
好像從這晚之後,兩人就熟一些了,會一起去片場,在一個桌子上吃飯聊天。於季姿意來說,他目前為止所遇到的人,大部分親近於他,小部分即使一開始可能沒多麽友善,一旦相處時間長了,都會朝他表達善意。
因此,對於他和凌霧關系的轉變,他沒有當一回事,何況,凌霧依舊是很矜持的。
但在旁人的眼中,就非比一般了。
特別是凌霧的助理,簡直對他和季姿意這種類似朋友的關系,感到匪夷所思!並不是說凌霧沒有朋友,相反,他有兩三個知心好友,一來助理十分清楚這人厭棄那些繁瑣無用的人際關系,二來季姿意那種性格的人,又是初識,不像是能和凌霧成為朋友的人。
助理頻頻望去,得到凌霧一記眼刀:“怎麽?”
助理慌忙搖頭,心道,我哪敢對您老發表意見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