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停下,經紀人轉頭看向坐在窗邊低頭看手上劇本的人,說:“到地方了。”
窗外雨滴斜落在車窗上,聽到一側傳來聲音,陳白抬起頭,往外邊看了眼,麻溜收起劇本。
他身上沒有能放劇本的地方,前邊的助理轉過頭,伸手接過了劇本保管好。
車門打開。車外下著雨,不算大,也就幾步路的距離,撐傘倒還麻煩,包括演員在內的下車的人都沒撐傘,直接抬腳走進雨裡,往前再走兩步就進了賓館大門。
搬東西有司機和助理,已經規劃好,這個時候去幫忙反倒礙事,陳白站賓館不擋路的一側,支著自己行李箱拉杆,略微抬起帽簷看向小鎮街景。
小鎮依稀還保持著上個世紀的模樣,有青石板小巷還有灰樸牆面和青瓦,但保存得不好,間雜了新建的建築,整體上成了城鄉結合部的風格。
除了結婚,鎮上當地人還沒見過這種車輛排了一條街的陣仗,下雨也擋不住湊熱鬧的心,撐著傘站在對面街道往這邊看。
陳一白又把帽簷壓低了。
東西少,搬得快,助理和司機很快過來,走進賓館裡邊。之後進來的是楚明原的團隊,人一進來,不大的大廳瞬間顯得擁擠了不少,老板娘於是帶著他們先上了樓。
賓館沒有電梯,一共三樓,樓上房間大些,陳白被安排在頂樓,住挺寬敞的一間雙床房。雙床房,隻住他一個,一個床睡,一個床用來放東西。
先進房間的是經紀人和助理,他站門口往裡看了眼。
沒瞅見書桌類似物,他沒帶電腦果然是正確的。
走廊一邊響起腳步聲,已經在房間裡檢查了一圈的經紀人剛好招手讓他進房間,他於是推著自己行李箱進去了,順帶帶上門。
剛上三樓的楚明原看到的就是一閃而過的白色碎發,之後就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一邊的他經紀人也看到了,一邊打開這邊房間門一邊說:“原來是陳白住隔壁。”
不需要看到人,只要看到標志性的白發他們就能知道這是誰。
楚明原進房間,應了聲。
經紀人說:“雖然是投資商那邊介紹的人,但我聽導演說人演技還行,天賦不錯,應該沒問題。”
導演和製片這邊也有自己的考量,要是人實在不行,就算是資方推薦也不一定能定下。
楚明原摘下口罩,說了聲:“大概。”
他態度不鹹不淡,經紀人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入行這麽多年,他們算是見過不少帶資進組或者背靠大山進組的演員,出於其他方面的考量,導演收了人,又得收得名正言順,於是大多時候都習慣說人有天賦。
天賦這事沒個定論,是最好扯的大旗,實際情況是怎樣得另說。
不確定的事沒有再說,經紀人看向已經摘下帽子隨手把頭髮往後抓的人,說:“你這次悠著點,不要再整那些么蛾子,不要跑去跟人談了又分。”
已經認識將近十年,他說話也不悠著,有什麽就說。
楚明原“嗯”了聲,態度極其敷衍。
經紀人心梗,連拍自己胸口。
下雨,但並不耽誤工作,將近中午的時候到的賓館,休整結束後劇組後就開始運作,下午就直接開始正式拍攝。
工作人員套了件雨衣,開車去拍攝地踩點,賓館裡的化妝間也騰了出來,稍顯簡陋但能用。
條件有限,陳一白和男二共用一個化妝間。
他們兩個都不能喝酒,有過在開機儀式上一起喝果汁的情誼,從昨天到今天,關系已經由同事突飛猛進為朋友。
男二叫錢進,入行有幾年,但依舊夠不太上這部電影的角色,好在家裡能提供物質上的支持。
簡單來說就是人如其名,十分有錢,帶資進組,他爸是電影大資方之一。
一個有演員夢的大少爺逐夢演藝圈,陳一白對此表示鼓勵和支持,並默默咽下哽住喉嚨的一口老血。
有的人花錢演戲,有的人演戲還錢,現在兩個人排排坐,任由造型師擺弄。
和之前拍電視劇的講究大眾意義上的美觀不同,電影更講究真,真到鏡頭懟臉也覺得真實,妝造需要花不少時間。
劍子長央原本是高門大戶的驕子,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家門敗落,他沒能護住自己的家。踏上逃亡路後被一客棧掌櫃之女所救,為躲追查,掌櫃女和他結為夫妻,後來掌櫃女被人擄走殺害,他又沒能護住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實際上的恩人。
一夜白發,心中空茫,孑然一身無處歸依,他最終自我放逐,成了徘徊在世間的一抹活幽魂。
電影一開始,他就已經是放逐後的狀態,蓬頭垢面,衣著襤褸。
襤褸是真襤褸,字面意義上的破爛,陳一白坐椅子上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總覺著直接走出賓館往大街上一躺,轉換職業和乞丐當同行完全可行。
他的白毛順帶也被加長了,變成亂毛加長版,亂糟糟一團,只能說亂得很有個性。
也就看兩眼,造型師小聲說:“陳老師,麻煩閉一下眼睛。”
陳一白於是閉上了眼睛,睫毛在光下投下不規則的一抹弧度。
後面的造型師拿出一條麻布條遮在他眼上,纏繞了兩圈,最後不緊不松地固定在了腦後。
“好了。”
耳朵邊傳來造型師的聲音,陳白再一睜眼,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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