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把手臂墊到後腦杓下:“我剛來的時候,特別想回去,後來發現煩躁也沒辦法,原地變不出傳送門來,才慢慢學著放下。”
沈子衿緩緩眨動了下眼,烏黑的睫羽輕顫,眼中沒什麽波瀾:“我沒什麽留戀,到哪兒都行,倒是省了犯愁,只是沒網絡沒手機電腦,室內娛樂減少太多,一開始不太習慣,過兩三天也就適應了。”
楚昭聞言不禁微微側頭,瞧著床榻的方向。
若是有良善的父母、朋友或者戀人,不至於對原本生活的地方沒有半分留戀,沈子衿說得這樣淡,說明他在現代過的不是什麽好日子。
沈子衿把話停在這兒,就是沒有深聊自己現代經歷的意思。
楚昭沒有揭人傷疤的打算,等日後什麽時候沈子衿想說了,他可以當沈子衿樹洞。
夜談確實很神奇,黑燈瞎火,也犯不著刻意去看對方,話語間一點細微的語氣或者呼吸都會被放大,可情緒又流淌得那樣繾綣,沈子衿嗓音如涓涓流水,慢慢把他心臟浸沒。
讓人從裡到外都非常放松。
楚昭收回視線:“嗯,習慣了也還好。”
沈子衿:“說起來你還做出了哪些東西?”
“嗯……我在外還有個小宅子,被改成了實驗室,地方很偏僻,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帶你看看。哦,我還把槍也做出來了。”
沈子衿倏地翻身,黑暗中睜大了漂亮的眼:“你把槍都做出來了!?”
槍支剛組裝成功那晚,楚昭沒什麽成就感,但沈子衿的語氣卻莫名讓楚昭不存在的尾巴一晃,獅子抬起下巴,矜持道:“嗯。”
“不好做,找礦山、冶金,還有製造,樣樣都是大活,還得瞞著皇帝,光是準備工作就做了幾年,失敗次數不勝枚舉,如今即便能批量產了,也就能得個十幾二十支。”
“那也很了不起。”沈子衿真心實意道,“你會的東西可比我厲害多了,說你是大齊的守護神還真沒錯。”
楚昭雖然被沈子衿誇得有點飄飄然,但沒飄過頭:“術業有專攻啊,你的那些法子我就想不到,這方面你比我更乾,那晚在獵場你腦子轉得那麽快,當時我就在想,我天,厲害啊。”
沈子衿:“那還是你更厲害。”
楚昭:“是你。”
“不不,是你。”
“明明是你。”
沈子衿堅持:“你。”
楚昭也不讓:“你。”
兩人你來你去,“你”了半天后,聲音忽的一頓。
片刻後,兩聲輕笑在房間內低低響起。
沈子衿:“噗。”
楚昭:“哈哈,我們是準備念到天亮嗎?”
沈子衿含著笑往被子裡縮了縮:“那還是不了。”
“我也退一步,算平局。”楚昭也樂,“我們都厲害。”
沈子衿忽然很想看看楚昭此時的表情,他偏頭探過去,院中的宮燈和月光隱隱透進些光輝,非常淺,東西看得並不分明,沈子衿根本看不清楚昭的臉。
但他知道,楚昭此時此刻也在瞧著他。
無聲的曖昧忽然鑽了進來,沈子衿在什麽都分辨不明的情況下,心口卻被悄悄一撞。
白天楚昭過於專注瞧著他時,他會受不住地躲開,但在看不清的黑暗裡,模糊了界限,隱秘的藤蔓悄悄滋生,克制又大膽地纏繞上來。
夜半枕畔低語,誰家心思難量。
楚昭平時就敢那樣注視自己,此刻他又會是什麽視線呢?
沈子衿抿抿唇,眼前是屋裡模糊的影子,腦中是燈下楚昭盯住自己的模樣。
偏偏這時候,楚昭低聲道:“子衿,睡著了?”
刻意壓低的嗓音荷爾蒙爆棚,把沈子衿心口纏著的藤蔓一拉——
沈子衿猛地翻身背過身,埋在枕頭裡,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急促又短暫,聽著不像困了,但聲音被枕頭一悶,悶去了沈侯爺所有的銳氣,聽起來格外地……軟乎。
楚昭深呼吸,按捺下了想揉貓的手指頭。
“困了就睡吧,晚安。”楚昭啞著嗓子說。
沈子衿:“……晚安。”
楚昭的聲音為什麽聽上去更有磁性了!
沈子衿紅著耳朵憤憤把被子一拉:碎覺!
在外面守夜的侍衛們沒事乾,暗搓搓開始打賭。
侍衛甲:“你賭多久?”
侍衛乙:“敢拿主子打賭,吃熊心豹子膽了你,我賭一個時辰。”
侍衛甲:“這麽保守,那我押兩個。”
侍衛丙:“要玩就玩大的,我猜一個晚上!”
其余人頓時齊刷刷看向他。
侍衛丙揚起高傲的頭顱:“王爺等了這麽多年,又不一定隻做一回,我看侯爺現在身體也很好,戰個整晚怎麽了?”
其余人:“嘶,有道理啊!”
於是他們滿懷期待開始等。
從燈明等到燈滅,從天黑等到天明。
安靜如雞。
沒有木板吱吱呀呀,也沒有人聲嗯嗯啊啊。
侍衛們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死在了黎明。
眾人面面相覷:啊?
什、什麽也沒發生?
陽光劃破層雲,卻照不亮侍衛們灰敗的心,它隻好越過窗戶,去照亮更多的人。
楚昭還要上早朝,他自然醒的時間比沈子衿早,生物鍾很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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