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公子聽到楚昭的笑聲,忍不住抬頭看上一眼,孰料這一看,卻給自己驚出滿身冷汗。
秦王殿下俊逸非凡,但眼底冰涼毫無笑意,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刀,剜上一眼,有種刺痛的錯覺。
真刀真槍從沙場上活下來的人,穿得再君子,也是個殺星。
兩人狠狠一抖,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楚昭嘴角帶著冷笑,磨刀霍霍正要開口,卻感覺衣袖被人拽了拽。
楚昭扭頭,就見沈子衿給自己遞了個眼神。
沈子衿用眼睛說話:放著我來。
楚昭磨好的刀卡在鞘邊,而後慢慢收了回去。
對著沈子衿,楚昭眼底的寒意散了,無聲地問:沒問題嗎,處理這事兒我有經驗。
沈子衿眼珠微動:讓我來,更好收場。
雖然楚昭和承安帝只有表面父子情,但目前成婚後皇帝暫時沒了非得按死楚昭的理由,所以眼下不宜撕破臉,給皇帝送上把柄。
沈子衿抬起袖子遮住下半張臉,開始醞釀情緒。
演一場也是演,兩場也是演,演戲果然是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一炷香後——
小福子兩條腿轉得飛快,步履匆匆,進了暖閣直接一個滑跪趴倒在地,姿勢非常熟練。
“不好了陛下!秦王妃看到兩位公子,立刻面色慘白心疾驟犯,人眼看著就要不行啦!”
第19章
小福子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嚎得又真情實感,“不行啦”三個字刺過皇帝耳膜,震耳欲聾。
不行了,什麽叫人要不行了?
承安帝驚愕不已,殷南侯是提過他兒子病弱,但沒想到能弱成這樣啊。
要真因為自己給兒子送美人,導致兒媳氣死在宮門口,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文人墨士的筆杆子會怎麽戳他?
承安帝大事上不乾人事,但某些小事上格外要臉。
別管他是不是自欺欺人,總之承安帝面色也變了:“宣太醫了嗎!”
小福子這才道:“啊,王爺立刻摸出枚隨身帶的藥丸喂下,人又緩過來了。”
承安帝:“……”
他深呼吸,隨手抄過身旁一本書砸過去:“誰教你這麽說話的!”
說話大喘氣是想急死誰!
但好歹人沒事,承安帝捏了捏眉心,塌下肩膀坐回去:“繼續說。”
小福子挨了一下,但不痛不癢,繪聲繪色開始描述起當時的場面。
場面當然是兵荒馬亂。
沈子衿搖搖欲墜軟倒,看著非常凶險,秦王府的人團團把他圍住,楚昭往他嘴裡塞了顆東西,才好歹是緩了過來。
兩個美人沒見過此等場面,尷尬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世子有副好皮囊,眼眶稍微紅一紅,簡直脆弱得讓人心頭髮顫,他蒼白的手搭在身前,無助地張了張嘴。
世子快碎掉的模樣讓周圍人驟然安靜,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努力不讓任何動靜碰碎他的嗓音,凝神傾聽。
就聽沈子衿泫然欲泣:“王爺,我知我命苦,有身體康健的新人來伺候你也是好的,我即為舊人,今夜就從明月軒搬出去,讓給兩位公子住。”
“咳咳,還有我每日的藥也停了吧,省下銀錢,多給兩位公子添些東西。”
最後,他顫顫巍巍抬手:“只求臨了我能有一間破屋避雨,王爺垂憐,千萬別讓我去豬圈與牲畜為伴啊!”
兩個美人公子大為震撼:什麽!秦王府不受寵的下場是去住豬圈嗎!?
皇帝也大為震撼:秦王府哪兒來的豬圈!?
沈子衿一番話語,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在場數人無不為之動容。
小福子:“秦王殿下哪能聽得了這個,當場對天發誓,有他在的一天,就絕不可能讓王妃住豬圈!”
小福子顯然被感動壞了,情緒很飽滿。
皇帝不耐煩:所以都說了王府沒有豬圈,最多也就睡馬廄!
……不,慢著,他的探子已經很久沒能深入秦王府了,楚昭不能真修了個豬圈吧?
以楚昭的脾性,好像的確可能乾得出這種事。
……皇家威嚴何在,成何體統!
承安帝疑心病用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小福子還在繼續表演。
“殿下朝王妃剖白心意,言辭懇切,扭頭就對奴才道,陛下賞人原本是想替王妃分憂,可如今看來他們不但起不了作用,還可能跟王妃犯衝,人他不敢收,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今天在宮門口鬧這一出,明日、不,待會兒保不準就有哪些耳朵尖的就知道了。
承安帝能說什麽,沈子衿可能是裝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萬一真給氣死了,承安帝總不能被扣上克死兒媳的帽子。
太后好不容易不來他跟前念經了,他還想多清靜清靜。
承安帝扶著額頭,心煩地歎氣,不耐擺擺手:“算了。”
全公公立刻道:“是,奴才這就把兩人送回去。”
他比了個手勢,讓小福子退下,小福子躬身退出,離開暖閣後,悄悄舒了口氣,拍了拍心口。
哎呀,伴君如伴虎,皇帝跟前說話可得掌握好分寸啊。
精心挑選的美人連王府大門長什麽樣都沒能看見,就被原路退回,秦王府的馬車骨碌碌轉動,帶著兩個主子回家。
馬車裡,沈子衿嘴裡滿是甜味兒——方才楚昭塞他嘴裡的不是什麽特效藥,而是楚昭揣著的糖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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