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茶樓要了個包廂,見到了那對賣唱的兄妹。
兄妹倆不是什麽名角,只是賣藝養家糊口,哥哥帶著把便宜老舊的琵琶,妹妹唱曲,長相不算出眾,但琵琶和歌聲相得益彰,娓娓動聽,難怪最近闖出了名氣,確實有真本事。
兩人穿得很乾淨,但布料肉眼可見粗糙,不知浣洗過多少次,邊緣已經褪色,泛起了淡淡的黃,針腳也很簡陋,應當是自家親手做的衣服。
沈子衿多賞了些銀子,兄妹二人千恩萬謝,就在他們包廂裡供貴客點曲。
沈子衿和東寧品茶吃點聽小曲,等著白君行。
過了一陣,沈子衿在街頭看到了白君行走來的身影。
然後白君行被一人攔住了,在搭話。
白君行停下了腳步,沈子衿本以為只是街頭碰上熟人隨便聊兩句,可很快發現不對勁。
白君行的表情從漠然到蹙眉,逐漸變得不耐,他側身要走,動作非常明顯,那人居然擋住了去路。
嗯?什麽情況。
沈子衿慢慢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接著他就能肯定,白君行確實被人找麻煩了,因為白君行繞開那人往前走,那人竟然死皮賴臉跟上。
先前此人背對著沈子衿,這一轉身,沈子衿才看到了他的正臉,神情狂傲散漫,譏諷薄涼。
不是善茬。
光看表情眼神,還有白君行的反應,就知道他嘴裡不會是什麽好話。
白大人或許需要自己解圍。
動身前,沈子衿問了句:“跟著白大人的是誰,你們可有人認識?”
白梟探到窗邊隻掃一眼,就篤定:“崔傾山,王爺要巡防營各個將領的消息,我看過他畫像。”
沈子衿一頓,不等他想什麽,耳邊白梟就哇地一聲:“這人好生無禮,居然對白大人說,‘你長得這般好看,放軟骨頭哄哄人,加官進爵指日可待,不比自己苦熬強?大可跟了我,免得浪費好皮囊’。”
沈子衿詫異:“這你都能聽見?”
要知道他們不僅在二樓包廂,還跟白君行隔了大半條街。
白梟指了指自己眼睛:“看到的,我會唇語。”
東寧輕輕讚歎一聲:“六哥府裡真是人才濟濟。”
被漂亮的小妹妹這麽誇,白梟不好意思撓撓頭。
沈子衿注意力卻已經完全不在屋裡了:崔傾山好男色?這是他先前不知道的消息。
是崔傾山想找白君行的麻煩,所以嘴上胡言亂語,還是真的對男子有意思,試一試就知道了。
新的變量讓沈子衿把兩天的方案原地擱置,什麽叫無巧不成書,這就是。
好的謀局不是看複雜程度,而是看結果,只要達到目的,就是妙招。
崔傾山攔住白君行大放厥詞,可以是當街辱沒朝廷命官,卻也可以是同僚之間調侃玩笑,掀不起一點水花。
但如果白君行的位置換上身份特殊的人,那就不一樣了。
比如從白大人變成……秦王妃。
朝官們即便有不把秦王當回事的,碰了面也得行禮,假模假樣說上場面話,衣冠禽獸,裝蒜最有一套。
如果崔傾山公然辱沒皇親,這分量就不一樣了。
沈子衿絕不會放過送上門的機會。
他眼珠一動,落在了屋內抱著琵琶彈得認真的兄長身上。
沈子衿計上心頭,彎彎嘴角,摘下腰間玉佩:“樂師,我用玉佩換你這身衣裳和琵琶,如何?”
把他們賣了都買不起的上好玉佩,但凡猶豫半秒,那都是對錢的不尊重。
片刻後,賣藝的哥哥披著件他從沒穿過的好衣裳,笑眯眯牽著妹妹打道回府。
潑天的富貴砸下,他們可以回家好好敬孝侍奉,不用再為一兩個子兒犯愁了。
茶樓內,沈子衿去了隔壁包廂換衣服。
畢竟東寧明面上還是女孩,還帶著丫鬟,即便隻換外衣,也得避嫌。
沈子衿卸掉了頭上的銀簪銀冠,讓小東幫忙用木簪挽了頭髮,褪下了上好的蘇繡外衣,披上了農家自己縫製的粗布衣裳。
換衣服並沒有花掉多少時間,很快,沈子衿以全新裝扮登場,都說美人哪怕套個麻袋也還是美人,今天大家算是長見識了。
沈子衿膚白唇紅,非但沒有被粗布掩去顏色,反而顯得姿容天成,姝麗無雙,簡陋卻乾淨的打扮更容易戳中人心中柔軟的點:美人落難,楚楚動人。
經過了美顏暴擊,眾人對沈子衿的行為依舊不解,世子這是要做什麽呢?
衣服不太合身,只能將就,沈子衿將琵琶抱進懷裡,還挺沉:“我去給白大人解圍。”他在屋內環視,最後點了白梟,“白梟跟著我就行。”
選白梟,是因為這孩子聽話,聲音還中氣十足,肯定十分有效果。
給白大人解圍為什麽非得換身衣服?大家想不明白。
滿屋子一頭霧水中,唯有東寧這個聰明的小腦袋瓜多想了一層。
只有他注意到,方才皇嫂聽到崔傾山的名字後,神情就一改往昔,或許他這麽做,是因為對面的人是崔傾山?
東寧別的信息都沒有,能多想一層已經非常厲害,雖然沈子衿這波準備直升大氣層。
他抱著琵琶,下樓時對白梟耳語:“你先躲在一邊,不要露面,待我撥響琴弦,你就跳出來說一句話,聲音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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