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年事已高,孩子養在身邊養出感情,她自然要給東寧以後做打算,東寧又是假公主真皇子,太后少不了想給他找個靠山。
沈子衿和楚昭在慈寧宮坐了會兒,太后賜下一對玉如意,和兩尊據說經過高僧開光的佛陀小像,時間差不多,二人起身告辭。
接下來面前皇帝,才是今兒的重頭戲。
皇帝在暖閣接見臣子的地方見了他倆。
這是沈子衿頭回見承安帝,客觀來說,承安帝長得並不醜,甚至看得出年輕時還有幾分英俊,國師煉的“長生丹”別的不說,表面上的駐顏效果還不錯。
但他的眼神光是掃過來,就讓人渾身不舒服。
楚昭在皇帝面前不自稱“兒臣”,隻稱“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沈子衿自然是跟著他一起。
“臣等拜見陛下。”
承安帝也沒有跟他倆寒暄的意思,賞了東西,就跟楚昭開門見山:“回京歇了這麽久,該出來做事了,巡防營交給你,替朕管著,三日後來上朝。”
他語調慢條斯理,帶著上位者的天然習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和楚昭說話,仿佛只是漫不經心在打發個小玩意兒。
他帶著褶皺的眼皮耷了耷:“無事的話你們就退下吧。”
楚昭權當沒看見他的態度,俯首行禮:“是。”
說了這話自然是要退下了,他腳步往外挪,眼看就要轉身,沈子衿卻突然抬手一拜:“陛下,草民有事相求!”
皇帝被他這個回馬槍殺得一愣,訝異抬眼,正納悶什麽事,還突然自稱起草民來了,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發現,楚昭居然也是滿臉驚訝。
哦?
連楚昭也不知道沈子衿會來這麽一出?
皇帝頓時玩味起來,有了興致,身子都微微前傾,坐直了:“何事,不妨稟來。”
第18章
沈子衿躬身而拜,頭壓得很低,楚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又忍住了,硬生生掰回側過的身子,默不作聲站在一旁。
但他眉頭輕蹙,顯然是生壓了情緒。
承安帝把他倆反應看在眼裡,他手腕上也掛著一串太后早年給的佛珠,承安帝盤了盤珠子,好整以暇等著沈子衿開口。
“陛下。”沈子衿言辭懇切,“草民苦讀四書五經,隻想有朝一日能報效朝廷,報效陛下,但囿於病軀,無緣科舉,實乃草民終身憾事。”
感謝大齊架空得非常混雜,歷史名人在這裡都留下影子,四書五經真有,沈子衿也是真看過。
作為文科生,沈子衿在大學裡也比別的同學卷,閱讀量令其余人望塵莫及。
沈子衿從袖子裡摸出張紙:“這是草民所著的文章,若能得陛下一觀,再無遺憾。”
承安帝頷首,太監便把文章捧到他眼前。
沈子衿這篇文章寫得很巧,避開了所有承安帝的雷區,絕不妄議朝綱,也不會影響誰的利益,只是模棱兩可畫了點民生的餅,剩下的內容看似憂國憂民,實則全在拐著彎誇皇帝英明神武治下有方。
文人若要寫文章拍馬屁,水平不夠太功利的,會為其他人所不恥,而沈子衿此篇用詞華麗,行文流暢漂亮,但拎出去都值得謄寫,顯然是非常高水準的含蓄馬屁文。
看得承安帝通體舒暢,皺紋都淡了。
一紙彩虹屁,對承安帝專用道具。
承安帝神清氣爽:“不錯,不錯,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卻無緣科舉,倒是可惜了。”
沈子衿垂著頭,嗓音竟還顫抖起來:“能得陛下讚賞,已是草民畢生榮幸。”
楚昭看起來終於憋不住了,插話道:“你身子不好,做官日日早出晚歸,哪有時間養病,也不必太遺憾,在王府裡好好顧著身子就行。”
雖然是安慰人的話,但沈子衿明顯是個有抱負的文士,楚昭這麽說不是更戳他的心窩嗎?
果然,沈子衿肩膀顫了下,沒有應聲。
承安帝心頭一動,愛玩權術把控人心已經刻在他骨子裡,這麽好的挑撥離間機會送到手上,他怎麽可能不用。
“秦王說的什麽話,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有志之士畢生心願,讓他困在後宅裡,分明是委屈了他。”
語氣非常向著沈子衿,好似一個為他著想的親切長輩。
楚昭看起來有點焦躁了,眉頭緊鎖:“可他身體確實不適合做官。”
承安帝把佛珠往桌上輕輕一按:“誰說的?”
“不過是身體抱病需要修養而已。”
承安帝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沈子衿面上鎮定,但實則緊張地動了動手指,意識到手指顫動時還努力克制住了,不想讓小動作節外生枝,帶來什麽麻煩。
承安帝慢慢把佛珠收回來,一顆顆撚動,菩提子磕在一起的輕響在沉默的環境中格外沉重。
皇帝半晌沒說話,楚昭掩去眸中的神采,似是隨口一句:“起碼還得養個一年半載,寫文章這種費心力的事不適合他。”
文章,筆杆子……啊,承安帝想到了合適的位置。
“朕最是惜才,子衿啊,讀的書不能浪費了,來翰林,適合你。”
皇帝一錘定音:“侍讀學士,如何?”
沈子衿緩緩睜大眼,激動得嘴唇囁嚅顫動:“陛下,草民何德、咳咳!”
沈子衿似乎由於太激動導致身體不適,按了按心口,承安帝看他確實弱不經風,反而更加放心,非常大氣:“賞你的就接著,朕還許你一年時間養病,子衿,朕等著你大展宏圖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