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考,即禮部即將在五月份主持的會試。
一般是在三月份進行,今年因為北境戰事吃緊,國庫空虛,才挪到了五月。
衛瑾瑜捏了捏書冊。
有些意外,謝琅僅憑這本《章句集注》就有此一問。
連心思縝密的阿公都沒問過他這句話。
但他並不打算回答謝琅。
謝琅顯然也沒打算得到答案,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那封皮,道:“我記得,只有院試鄉試合格者,才能參加會試。你前兩個都沒參加,如何有資格參考?”
衛瑾瑜面無表情翻過一頁。
日光融融,恰好一粒絨花越過車窗,飄落在那玉色發帶上,主人卻渾然未覺。
謝琅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故意拿腿去頂了下人。
“問你呢。”
絨花簌簌落下。
衛瑾瑜皺眉,不是很想搭理這個人。
但如果不搭理,這一路恐怕都安生不了。
眼睛仍盯著書頁,淡淡道:“就算我院試鄉試都合格,也是沒資格參加考試的。”
“世子多慮了。”
謝琅一愣,才突然想到,他的生父,衛氏三郎衛晏,是被剔除衛氏族譜的罪臣,他身為罪臣之子,的確沒資格參加科考。這時,親兵在外稟:“世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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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所遣李女官與顧女官,一到謝府,便發揮精明強乾作風,先命內務府一道過來的宮人將新房裡的被褥全換成統一的鴛鴦戲水樣式,接著又重點整飭浴房,把香膏、皂莢、澡豆、蘭草及各色名貴秘製香料一一擺上,甚至還在浴湯裡鋪灑了一層花瓣,增加情趣。
接著,二女官又恭恭敬敬到書閣,請謝琅搬回東跨院居住。
裘英正坐在閣中蹭茶,聞言,憋笑憋得難受,險些沒嗆住嗓子。
雍臨也立在一邊,努力握拳。
謝琅面無表情:“二位,想笑便笑啊。”
雍臨立刻嚇得站直。
裘英則肅容:“世子誤會,我只是喝茶水喝得太急了而已。”
“這上京的茶,果然比咱們北郡的清香濃鬱,難怪人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往這裡擠,便是末將,也有些樂不思蜀了。”
謝琅道:“這個好辦。”
“明日我就給老爹去封信,把裘副將討來。”
裘英趕緊把茶碗放下。
“別,千萬別,世子的神鬼營都是以一當百的頂尖精銳,我進去只有拖後腿的份兒,世子大恩大德,還是容我在侯爺身邊養老吧。”
這位祖宗整治起人來,他可太知道如何手黑心黑了。
有著這回上京押送之仇,他若真到了神鬼營,就算不殘也得被扒層皮。
謝琅冷笑一聲。
其實他也有些想家了。
尤其是剛發現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幾乎恨不得立刻拍馬奔回北境。
可今日老太后有些話說得在理,他肩上擔著的不只是自己性命,還有謝氏一門,甚至是北境三十萬大軍的前程。百煉成鋼,玉汝於成。他得學會忍,衛氏越是跋扈可惡,他就越要沉下心,藏鋒於內。
裘英想起正事,問:“今日進宮面聖,陛下都與世子說什麽了?”
謝琅道:“隻例行問了問爹的身體和北郡的情況,其他的沒說什麽,就是我謝恩退下時,他忽然很用力的握著我的手臂,好像要說什麽似的。但黃純進來喂藥,他就松開了。”
裘英意識到,謝琅提起皇帝時,語氣稱呼實在不敬。
他隻當謝琅還因賜婚的事心有不滿,便歎道:“衛氏強橫,把持鳳閣與朝政,陛下這些年也是不易。”
然而這便是縱容世家,誅殺忠臣的理由麽?
謝琅冷漠想,他對皇帝的確觀感複雜,一方面,上一世謝氏被誣謀反,衛氏雖為罪魁禍首,可皇帝也聽之任之,沒有阻止衛氏勾結北鎮撫、監察司,濫施刑獄,屈打成招。另一方面,上一世,他攻破上京,圍困皇宮時,這位皇帝,先咬破指血,寫了告罪書一封,言自己姑息養奸,愧對忠臣,今日種種,皆是咎由自取,而後直接從內關閉殿門,縱火自焚於殿中,從某方面講,倒比那些世家大族還有骨氣。
還有,今日皇帝某些舉動,也很令人費解。
“世子。”
謝琅沉思的功夫,雍臨從懷中取出一封信。
“這是蘇公子讓屬下交給世子的。”
“文卿公子?”裘英看了眼信的封皮,意外:“他也來上京了?”
“是。”
雍臨代答:“蘇公子要參加今年禮部主持的會試,早在數月前就啟程過來了。”
裘英了然,道:“文卿公子自幼在二爺跟前長大,以文卿公子才華,三甲之內,必有姓名。如此也不錯,文卿公子若真入朝為官,日後也可成為世子和謝氏強大助力。”
謝琅接過信,展信閱覽。
雍臨低聲道:“蘇公子還說,他已設法取得衛憫信任,能自由出入衛氏,之後的事,他自有打算,請世子不要為他擔憂。”
謝琅皺眉。
“他結交了衛氏?”
“是。”
謝琅直接合上信。
目光倏地一沉,厲聲:“告訴他,不要自作聰明,立刻設法抽身出來。”
“衛氏龍潭虎穴,一個不小心,便是引火燒身,屍骨無存,他以為他是誰,有多大能耐,也敢去招惹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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