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瑜正色道:“孫兒一定不讓皇祖母失望,也不讓母親和皇祖父失望。”
——
一夜之間,上京天翻地覆,大淵天翻地覆。
誰也沒有料到,諸世家鬥來鬥去,最後登上帝位的,會是一個生父被剔除出族譜的罪臣之子。
世家自然不服氣。
前一日登基大典,是礙於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參加。次日早朝,儼然成了世家與新君的第一場博弈。
一大半官員都以稱病的名義,在家閉門不出,拒絕參加早朝,拒絕呈上賀表。
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給新君一個下馬威。
官員們都罷工,誰來乾活?六部九科如何運轉?
他們要讓世人知道,大淵朝堂話語權,素來掌握在世家之手。任何試圖打破這個規則的人,都將一敗塗地,自取其辱。
“讓我跪在地上,去向那小孽障俯首稱臣,還不如殺了我!賀表,我絕不會上!早朝,我也絕不會去!”
衛府,衛雲昊面色陰沉坐在椅中,腳邊全是被摔碎的各種茶盞、花瓶碎片。
衛雲昊已經發了一夜的瘋。
衛雲縉走進來,形容枯槁,苦笑道:“他如今已是正兒八經的天子,金尊玉貴,萬萬人之上,你便是再不服氣,又如何?”
衛雲昊一陣氣血上湧,冷笑:“我不服氣,大哥難道便服氣麽?大哥別忘了,昔日在衛氏,你是如何仗著嫡長孫的身份,磋磨那小孽障的,你以為他會放過你?”
衛雲昊故意刺衛雲縉的痛處。
他知道,衛雲縉最擅長表面偽裝,他要撕破那層偽裝。
別以為他不知道,今日這般局面,衛雲縉身為嫡長孫,心裡只會比他更狼狽,更不痛快。
衛雲縉臉上果然像被狠抽了一鞭子。
半晌,道:“如今祖父、父親、二叔皆已下獄,衛氏大廈將傾,你我也不過待宰的羔羊而已。隻可歎,世事無常,誰能料到,衛氏竟會淪落到此等境地,你我竟會淪落到此等境地……”
衛雲昊面色再度扭曲。
一夜未睡,他眼底布滿血絲,咬牙切齒道:“登上皇位又如何,你且瞧瞧,今日早朝,有幾個官員會露面?沒有世家支持,他也想坐穩皇位,做夢!”
蘇府。
一眾兵部官員亦忐忑不安圍著蘇文卿。
“蘇大人,咱們當真不去上朝麽?”
蘇文卿未穿官袍,隻穿一件天青色常服,外罩氅衣,眉眼沉著坐於案後,面上覆著一層濃重陰翳。
“當然不去。”
另一人揚聲道。
“上京諸世家集體罷工,對抗新君,結果如何還未可知,咱們隻管看熱鬧就是!”
“可那到底是新君,連顧閣老都承認的,且那個謝唯慎什麽脾性,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咱們這般不給新君面子,會不會遭到此人報復?聽說禮部和督查院的人可都去了。”
“呵,禮部那群軟骨頭,連梁音那根木頭都拗不過,有什麽值得稱讚的?至於顧閣老,不過一時被亂臣賊子蠱惑而已。我倒要瞧瞧,只靠禮部和督查院那點人,這位新君,打算如何治理天下。”
韓府書房。
韓蒔芳坐在書案後,背靠在椅背裡,雙目微闔,眉心緊擰。
老管家捧著朝服進來,問:“閣老,快到上朝時間了,可要老奴服侍您更衣?”
韓蒔芳唇邊溢出絲諷刺的笑。
“上朝?”
“你是讓我穿著這身衣服,去拜自己昔日的學生麽?”
老管家欲言又止。
最終忍不住道:“新君到底曾在閣老跟前受教,且對閣老情誼深厚,只要閣老先服軟,新君說不準會不計前嫌……”
“退下!”
這不知觸著了韓蒔芳哪塊逆鱗。
韓蒔芳突然厭惡皺起眉,呵斥。
老管家只能捧著朝服退下。
顧忠亦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到顧凌洲面前,並難掩憤慨道:“這些個世家大族,當真只顧一己之私,毫無大局觀念。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逼迫新君向他們屈服。”
顧凌洲淡淡道:“不必理會,讓督查院諸人,如常上值即可。”
顧忠擔憂:“閣老不怕新君應付不過來?”
顧凌洲神色泰然。
“若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來,還做什麽帝王。你太小瞧他了。”
顧忠嘿嘿一笑。
“老奴明白了,這就給楊禦史傳話。”
諸世家用不上早朝的方式來表達對新君的對抗時,衛瑾瑜正坐在武英殿裡用早膳。
大淵歷代皇帝,一般都選擇居住在太儀殿。
但衛瑾瑜選了武英殿,這也是,昔時明睿長公主攝政時居住過的宮殿。
明睿長公主故去後,武英殿亦被封禁。
聽說新君要將此處作為下榻處,太后第一時間派了披精明強乾的宮人,將宮殿收拾了出來。
早膳飯食很簡單,只有桑行一人在旁侍奉。
謝琅則站在殿門外,聽李崖匯報前朝情況。
“是我考慮不周,也太給他們臉了。”
回來後,謝琅沉眉坐下,直接道:“放心,我會解決。”
衛瑾瑜在他眼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氣。
笑吟吟道:“其實也不必因此生氣。”
“他們如此,正合我意。”
謝琅從未在衛瑾瑜面上看到過這般輕松自然的笑,一時被晃了下眼,連眼底的殺氣都消減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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