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神識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唯慎!”
崔灝坐在床邊,忙把人按住,道:“禦醫說了,你傷勢太重,眼下只能躺著,不可亂動。”
謝琅問:“他呢?”
即使昏迷中,他也不可能記錯。
他分明喂他吃藥了,還替他擦了汗。
很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在夢中顛倒錯亂,產生幻覺。
崔灝自然立刻明白過來謝琅是在找誰,心中不免有些不悅,道:“他心裡若真有你,根本不必你找,自會在這裡陪著你,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犯糊塗麽?聽話,躺下!”
謝琅緩了緩神,面孔冷漠道:“他如何,我心裡有數,不需二叔提點。”
崔灝不願在此時因為這事與他起衝突,緩了神色,不是滋味道:“你想見他,我讓李崖給你叫去便是,先躺下。”
“不用了。”
謝琅道:“有勞二叔在此守著侄兒了,侄兒已無大礙,二叔先回去休息吧。”
孟祥也在一旁道:“世子說得是,二爺昨夜一夜未眠,萬一熬壞了身子骨,就是屬下們的不是了,不若屬下先送二爺回行轅休息吧。”
“不用了,我自己騎馬回去。”
“倒是你們,好好守著他,切不可大意馬虎了。等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囑咐完,崔灝就起身離開了,雍臨立在外頭,有心想留下來,可到底畏懼謝琅威勢,默默磕了個頭,便跟著崔灝一道出府了。
到了府外頭,崔灝忍不住罵道:“你也是個窩囊脾氣,他趕你走,你就不會臉皮厚點,多求求他?”
雍臨道:“世子的脾氣,二爺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敢違逆。”
崔灝歎口氣。
“是啊,別說你,如今就是我,在他跟前說話也得顧忌一二。”
“好好一個人,也不知怎麽就被那衛三迷了心竅,連喝藥,也只有那衛三親手喂的才肯喝,文卿都不行。我真是不明白,論脾氣論秉性,文卿哪一點比不上那衛三。”
“罷了,你說得也有道理,他如今還因為之前的事生著芥蒂,你也不在他跟前晃悠也好,免得又惹他生閑氣。”
屋裡,謝琅沉默靠在床頭。
李崖道:“世子還是躺下吧,這樣傷口要迸裂的。”
“我沒那麽嬌弱。”
謝琅直接問:“昨夜到底怎麽回事?”
李崖便實話實說:“昨夜世子高燒不退,禦醫開的吊命湯藥,誰也喂不進來,最後是三公子過來,喂世子喝了。”
“他自己過來的?”
“是。”
答完,李崖又忙道:“世子放心,到底關系世子性命,二爺他沒有為難三公子。三公子進來後,直接讓所有人出去了,自己喂世子吃的藥。”
謝琅一扯嘴角。
“這是在謝府,他若還被人當面為難,你們都不必認我這個主子了。”
這話何其重。
李崖與隨後進來的孟祥都跪了下去。
正色道:“屬下們都明白。”
謝琅沒看他們,道:“今日這話我隻說最後一遍,這謝府裡,除了我,就只有他一個主子。以後只要是在我跟前做事的,敬他必須如敬我一般,你們平時如何待我,便要如何待他。”
“這輩子,我是認定他這個人了。”
“以後若被我發現誰敢對他有絲毫怠慢,別怪我謝唯慎不講情面。”
“你們真以為,我罰雍臨,只是因為他認不清主子麽,我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要打著忠於我的名號自作聰明,否則不論是誰,跟了我多久,我一概不會再用。”
李崖重重磕了個頭,道:“末將的命是世子救下的,沒有世子,就沒有末將今日,只要是世子看重的人和東西,末將必拚死守護。”
孟祥則道:“屬下以前是做錯過事,可昨夜世子命懸一線,三公子肯主動過來喂世子喝下那碗湯藥,可見對世子的一片情義。以前是屬下眼瞎,屬下以後必會加倍改過自新。”
謝琅又道:“讓其他人都進來。”
李崖應是,不多時,此次跟著謝琅一塊進京的二十多名定淵侯府親兵都來到了廊下。
謝琅已正襟而坐,面朝外道:“我如今在上京的處境,你們也瞧見了,以後要面臨的艱險與風波,不會比今日輕,願意跟著我受窩囊氣等待時機建功立業的,我決不虧待,若是瞧不上我謝唯慎這個人的,現在就可以離開,回北境也好,自謀出路也好,我絕不阻攔。”
自謝琅昨日重傷昏迷後,府中的確人心惶惶。
聽了這話,李崖第一個道:“末將誓死追隨世子,末將還等著世子帶末將離開上京的那一日呢!”
“沒錯,我們也等著!”
其他眾將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齊刷刷跪倒在地。
“吾等誓死追隨世子!”
不多久,曹德海再次代表天盛帝過來探視謝琅傷勢。
曹德海一進屋,緊忙按住了要起身見禮的謝琅,團團笑道:“陛下已經下旨,擢升世子為正三品昭勇將軍,與懷遠將軍熊暉共同執掌京南大營,以後京南大營半數營盤歸世子統領,涉及到京南大營的事務,世子不必經熊暉,可單獨向兵部奏稟。雜家在這裡恭喜世子了,不到弱冠之齡便受封三品武官職銜,世子可是頭一個。”
說完又歎道:“昨日出了那樣的差池,陛下憤怒不已,原本打算今日早朝上嚴懲兵部尚書姚廣義的。可姚廣義自己先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上了請罪書,並先到兵部領了兩百杖自懲,半身是血被家仆抬著上朝的。姚廣義畢竟是姚貴妃的父親,又是姚氏家主,兩百杖下去,幾乎去了半條命,再加上首輔大人已經革了那批武將的職位,陛下也不好再發作,只能委屈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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