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動的火光給霍烈野心勃勃的面孔染上些許紅色讓那張時時透著傲慢陰冷的臉顯得有些陰鬱恐怖。
“這裡的羔羊味道到底比不上咱們西狄王庭的羊鮮美可口葡萄酒倒是讓人愛不釋口大將軍怎麽不吃也不喝,莫非是不合口味?”
坐在一側的狄人將領問道。
“沒心情。”
霍烈沉著臉哼了聲。
隻這三字,兩側將領便都識趣地放下了手裡刀叉。
霍烈乃西狄第一猛將,深受新王信任,新王能在殘酷的王位角逐中獲勝全靠霍烈擁護支持。在西狄軍中再驍勇善戰的將領在霍烈面前都得乖乖伏小當兔子。
所有人都知道霍烈這陣子心情不好。
先是青州戰敗,被迫退回落雁關後是落雁關毫無防備被偷襲暗算丟了烽火台,在西狄一向百戰百勝無有敗績的霍烈短短一月接連遭遇兩次慘白堪稱平生恥辱。
新王雖未問責可王庭裡一些狄人貴族已經開始指責霍烈徒有虛名,擔不起第一猛將的稱號。
霍烈何等氣傲如何受得了這等侮辱。
戰敗當天,便在營中殺了三百奴隸泄憤,並當著新王面承諾,半月內,必奪回烽火台,讓大淵血債血償,為這次挑釁付出慘重代價。
可戰事並不如想象中的順利,霍烈將十三城兵馬全部調集至落雁關附近,對烽火台發動數次猛烈反攻,竟都沒能將丟失的那座高台奪回,反而折損了不少兵將。
霍烈並未心浮氣躁,也沒有惱羞成怒,而是轉變作戰方針,由主動進攻轉為圍而不剿。狄人大將起初不理解這與霍烈作風並不吻合的戰術,直到數日前,暴雪降臨。
狄人大軍已經切斷了烽火台與外界的聯系。
大淵那五千兵將死守在烽火台上,沒有補給,沒有禦寒之物,在這樣的惡劣天氣摧殘下,就算不被活活餓死,也得被活活凍死。
“大將軍何必心情不虞,今日已經是第七天,聽說他們的乾糧已經快要耗盡,台上日日都有大量士兵凍死,有士兵想要叛逃投奔將軍,被謝唯慎當場斬殺,引得軍心浮動。再這麽下去,謝唯慎要麽主動跪下朝大將軍求饒,要麽也只能凍死在上面。這是上蒼保佑西狄保佑大將軍,讓大將軍不費一兵一卒將烽火台奪回,大將軍應該高興才是。”
另一名將領道。
“是啊,大將軍應該舉杯慶祝才是,這雪一日比一日大,聽說今夜還會更大,那謝唯慎眼下還不知是怎樣落魄模樣呢,說不定連爬下來找將軍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且烽火台上沒有避風之處,這樣惡寒的天氣,他們只能在風雪中乾凍著,想想便覺淒慘。”
其余大將跟著幸災樂禍附和。
謝琅挑戰的不僅是霍烈一人的權威,還是整個西狄的權威,在信奉天命之說的狄人將領看來,這場大雪,便是上蒼對謝琅這頭大淵惡虎的懲罰。
火光依舊在霍烈高高的眉骨間跳躍。
霍烈撫摸著擱在膝上的長刀,半張臉仍是陰沉顏色,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了解此人,想讓他跪地求饒,沒那麽容易。此人……是比猛虎更危險的獸類。”
霍烈下腹甚至條件反射一般,隱隱疼了一下。
時至今日,他都忘不了,在大淵的校場上,那冰寒刀刃毒蛇一般切入他下腹的觸感,更忘不了的是,對方明明已經被他一刀穿透胸膛、釘在了校場地面,卻還能絕地反擊的情形。
危險,敏銳,警覺,老練,這些往日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名詞,霍烈第一次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深深體味道。
霍烈前所未有的清晰意識到,他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死敵。
“聽說近來北梁在北境戰場也是屢屢失利,李淳陽那樣詭計多端之人,都沒在謝蘭峰手下討到一分便宜。謝氏人,都不可小覷。緊密留意烽火台的動靜,不可大意。”
霍烈發話。
說話的大將應是,但仍道:“謝蘭峰手下有三十萬北境軍,又深得大淵皇帝倚重,自然不可小覷。可謝琅卻是叛臣一個,大淵朝廷表面上沒做什麽,可整整半個月了,卻沒有給他支援一兵一卒,擺明了就是畏懼將軍威勢,要借將軍的手,讓他葬身在烽火台。將軍何必如此小心謹慎。”
霍烈沒吭聲。
如今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衛兵從未奔進來稟:“大將軍,烽火台情況有些不對勁。”
霍烈雙目陡然揚起。
如同精心設置陷阱的獵人,終於得到獵物消息。
衛兵道:“這幾日下雪,那些大淵士兵一直在晝夜不停搶修被將軍損毀的牆垛,並在牆垛上重新架設弓弩,至昨夜已經修複大半,可今日末將去烽火台附近探查情況,卻發現剩下的那一片損毀的牆垛,竟無人搶修,牆上也沒有架設新的弓弩,牆垛上堆滿落雪也無人清掃,等夜裡城牆結冰,他們就是想修也修不成了,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霍烈眼睛一眯。
一名狄人大將則哈哈大笑,道:“他這不是自尋死路,分明是已經凍死在城牆上了,昨夜大雪,連咱們營中都凍死幾個老弱士兵,何況那些連遮風擋雪之處都沒有的大淵士兵。末將要恭喜大將軍,可以直接去烽火台給那謝琅收屍了。”
霍烈顯然更謹慎警惕一些,問:“可還有其他情況?”
衛兵想了想,道:“有,往常這個時候,烽火台上早就飄起炊煙了,可今日一整日,台上都沒有炊煙蹤跡。烽火台上豎立的那面大淵軍旗也倒了下去,還有,方才屬下去探查時,烽火台上還聚集著許多禿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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