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公子很不理解問:“你們眼睛怎麽了?孟堯,你嗓子不舒服?”
孟堯擱下茶盞,先起身與站在他們身後的人見禮:“謝將軍。”
“……”
裴昭元背脊一僵,半晌,僵硬扭過臉,見那負袖立著的人果然是謝琅,乾笑兩聲。
“咳咳,謝將軍,早啊。”
這間隙,兩名司吏也站了起來。
謝琅視線越過眾人,看向那仍坐在案後喝茶的人,片刻後,方一笑,與眾人回了禮,道:“諸位一路辛苦,我已讓人備了午飯和酒食,就在隔壁帳,諸位請移步吧。”
這樣的天氣,能吃到熱騰騰的酒食,實在是一件教人倍感幸福的事。
兩位工部司吏忍不住想,這位謝世子,倒也不似裴七公子編排的那般不近人情嘛。
然而眾人不敢輕易答應,都望向衛瑾瑜,因衛瑾瑜官職最高,路上一應押送事宜,都是衛瑾瑜做主。
今日總共要押送三批石料,眼下才隻押送過來第一批,時間緊迫,若留下來吃飯,難免要耽擱時間,畢竟他們也是帶著乾糧的,足以在路上果腹。
衛瑾瑜終於放下茶盞起身。
雙手微叉,同其他人一般,與謝琅輕施一禮,道:“既是謝將軍美意,便迅速吃一些吧,吃完再出發。”
“熱酒最多只能喝三碗,暖暖身子即可,免得誤事。”
沒有人喜歡餓著肚子乾活,尤其是這樣的天氣,衛瑾瑜如此說,兩名司吏和負責押送的低階士兵都露出明顯歡悅色。
兵部派來的兩名司吏自然也是出身寒門,要不然也分不到這樣的苦差事,他們本以為衛瑾瑜這個衛氏嫡孫會故作清高的拿架子,沒想到對方竟如此體貼他們這些兵卒,心裡不由對少年刮目相看。
裴昭元和孟堯也迫不及待想飽餐一頓了。
雍臨在帳外道:“諸位大人隨我過來這邊吧。”
衛瑾瑜和眾人一道往外走,剛走兩步,便被一隻臂攔住。
衛瑾瑜掀起眼皮,望著擋在前面的人,見對方沒有讓開的架勢,最終與其他人道:“你們先過去吧。”
二人關系不是秘密,但近來交惡的傳聞也傳揚得轟轟烈烈。
孟堯和裴昭元都面露遲疑。
衛瑾瑜道:“我無事,你們先去吃。”
眾人只能先行過去。
等帳內空下來,衛瑾瑜淡淡問:“不知謝將軍有何見教?”
兩人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過面。
這冰冷疏離的語氣,倒真與陌路人差不了多少。
謝琅沒說話,一動不動打量著少年郎如玉面孔良久,方道:“換身衣裳再吃。”
他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衛瑾瑜才注意到,那手上拎著個小包袱。
“臨時找的,勉強湊活一下,別嫌棄了。”
衛瑾瑜沒接,語氣愈發淡漠:“不需要。”
謝琅便道:“不想自己換也成,我幫你。”
衛瑾瑜一扯嘴角。
“你我已經兩清,謝將軍如今是以什麽立場幫我?”
“就算我強人所難吧,以後你隨便報復。”
謝琅臂仍停在半空,神色不變道。
衛瑾瑜絲毫不領情,並道:“謝唯慎,你知不知道你自作多情的樣子,真的很可惡。”
謝琅從善如流點頭。
“知道。”
“所以到底換不換?”
衛瑾瑜垂目盯著那包袱片刻,接過去,沒吭聲,往屏風後走了。
衛瑾瑜以為會是謝琅隨便從哪裡翻出的一身舊衣袍,打開包袱,才發現裡面裝著一套嶄新的淺綠色綢袍,裡衣和外袍俱全,甚至還配著一根同色的發帶。
衛瑾瑜狐疑換上,意外發現,綢袍尺寸竟能完美貼合他的身量,連束腰的尺素都不松不緊,恰到好處。
簡直像是比著他做的一般。
衛瑾瑜心頭疑雲更盛。
出了屏風,就見謝琅還立在原處等著,衛瑾瑜問:“有炭盆麽?”
謝琅抬目望過去,明顯失神了一霎,而後顯然已經料到他要做什麽,道:“我帳中有一個,把衣服給我吧。”
事已至此,衛瑾瑜便也沒客氣,把濕透的官袍遞了過去。
兩人一道出了帳,外頭天雖還陰著,雨已經停了,謝琅道:“吃完飯,安心去我帳中補個覺,剩下的兩趟石料,我派人過去。”
“不用。”
衛瑾瑜目視前方。
“你沒資格插手我的公務。”
“你若敢越權行事,我便叫他們立刻出發。”
謝琅點頭。
“行,先吃飯吧。”
裴昭元等人吃得正歡,見衛瑾瑜終於回來,身上還換了新的袍子,裴昭元面色微微一變,低聲緊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衛瑾瑜也餓了,在空位上坐了,端起碗筷,笑著搖頭:“沒有,說了幾句公務上的事而已。”
裴昭元稍稍放下心。
想想也是,這麽短的時間,能幹什麽。
謝唯慎應當還不至於如此無用……吧?
謝琅站在帳外,沉默看著裡面情形,看衛瑾瑜愉悅吃著飯食,與旁人言笑晏晏。
那是那雙眼睛、那張臉面對他時,不會露出的神色。
謝琅心口再度劇烈不適起來。
雍臨跟在後面,頗是同情地看著自家主子:“世子一早忙到現在,也沒吃飯呢,準備吃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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