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救命的大事,沒道理舍近求遠,借到這裡來,我看他是做官做魔怔了,這種時候還要這種名聲。”謝琅直接吩咐:“讓軍醫開些應急退熱的藥丸,你先帶過去,順便從災民區領一個能騰開腳的醫官回去。”
“營裡的軍醫,怎麽能比得上戶部從太醫院借來的醫官,你先聽聽,到底是什麽病症,若是太醫解決不了,我再想其他法子。”
“是。”
雍臨瞧出謝琅是真動了怒,也不敢再多嘴,忙起身去辦了。
衛瑾瑜正撐著傘,同樣立在堤岸邊,垂眸盯著下方滾滾流動的河水,大雨如洪泄下,河面也一點點漲高,數尺高的浪花劇烈拍打著兩側新修好的長壩。
雨線被風裹挾著,隔著傘面,落到少年長袖和羽睫上,染上一層霧蒙蒙的寒意。
衛瑾瑜再度咳了聲。
一道身影自旁邊無聲走來,道:“回去吧。”
衛瑾瑜轉頭,看到了謝琅,抬袖,將即將湧上的咳意壓了下去,問:“都準備好了麽?”
“放心吧。”
謝琅順手把傘接到了手裡。
衛瑾瑜收回視線,轉身與他一道往回走,走了沒幾步,便被撈了起來。
對方一手仍撐著傘,隻用了一條臂,就將他輕松撈起。
衛瑾瑜體力的確有些不支,便順勢伏在了那半邊寬闊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他就再小小的在這個地方扎根一小會兒,衛瑾瑜想。
蘇文卿的病情已經在官員間流傳開,次日議事,一名戶部官員先道:“大人身體欠安,也該適當歇息一下才是,如此操勞,可如何使得。”
“大人倒是也想休息呀,可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兩萬災民,吃穿住用哪樣不要大人操心,你以為大人和某些人一般麽,只是運趟石料,便裝病躲懶,一點苦活累活都不肯乾,既如此嬌貴,乾脆躺在家裡,別來賑災呀。”
“行了。”
蘇文卿面色蒼白坐在上首,輕咳一聲,打斷眾人議論。
“說正事吧。”
這時,一名司吏急急奔了進來,道:“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
司吏一副見鬼的表情。
有官員緊問:“外面到底怎麽了?”
司吏用手比劃著:“今早百姓們去井裡汲水,那井裡突然冒出好多死魚,也不知從哪裡飄來的。”
司吏這邊話剛落,又有守兵進來,道:“蘇大人,不好了,外頭的河面上也漂了好多死魚,那魚肚子還有書。”
“什麽?!”“這這這……怎麽會有這種事!”
官員們面色大變。
蘇文卿皺眉站了起來,問:“什麽書?”
守兵答:“是紙條,紙條上寫著——寫著——”
守兵囁喏不敢答,蘇文卿沒再問,直接帶著一眾官員走出帳去。
已經有侍從抓了些死魚回來,蘇文卿捉起一隻,從魚腹中掏出一封“血書”,只見上面用一種古體書法寫著六個字:「倉廩空,災禍出」
第061章 金杯飲(九)
“快看快看!那是什麽!”
“魚!是魚!真是撞了邪了,井裡怎麽會冒出魚來啊!”
“魚肚子裡好像有東西啊。”
一大早,不光受災地區整個延慶府的百姓晨起汲水時,都莫名其妙從井裡打出許多死魚來,並在魚腹中發現血書。
“倉廩空災禍出……倉廩空災禍出……莫非這是上天在示警?!”
“難怪近來咱們延慶府災禍頻發先是連月暴雨,白沙河決堤,淹了半個延慶府,之後又是大火又是山洪,原來是有人在作孽!不過你們說說這‘倉廩空’到底是什麽意思?”
“倉廩倉廩這是倉庫空了沒有糧食的意思啊。”
“不可能戶部光建在咱們延慶的糧倉就有好幾個,怎會沒有糧食。”
“延慶的糧倉那是給京營那群兵姥爺吃的跟你有關系麽!而且,這回暴雨延慶的糧倉不也全給淹了!”
“不是延慶的糧倉難道還能是戶部的糧倉麽!”
然而戶部的糧倉怎麽可能沒有糧食如果連戶部的糧倉都沒有糧食那接下來兩萬災民的賑災口糧怎麽辦!
“不好了,蘇大人災民都朝咱們這邊湧過來了,說讓蘇大人給他們一個說法!明日的賑災糧還能不能準時發放!”
蘇文卿正在盯著那魚腹內的血書細細研究時,司吏再度來報。
眾官員臉色一變,魏驚春立刻吩咐守兵和司吏先去將門給擋上,接著與蘇文卿道:“文卿,只是一封莫須有的血書,災民們應當還不至於鬧成這樣,這其中必有其他內情。”
“魏大人猜的不錯。”
司吏連連點頭:“那些災民說,他們昨日夜裡抓到一個試圖往井裡投藥的人,原以為是附近謀財害命的山匪,如今卻堅持認為那人是大人派去的,為的就是把他們統統都毒死,好節省賑災糧食。”
“這這這這,這簡直是無理取鬧,荒唐至極啊。”
幾個戶部的官員聽得幾欲吐血。
“這些個刁民,真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蘇大人因為賑災的事,宵衣旰食,日夜勞碌,昨日病成那樣,都堅持要把醫官讓給這些刁民使,他們倒好,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罷了,竟然還反過來往大人身上潑髒水。大人,依下官看,先把領頭鬧事的拘起來打殺了,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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