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這回沒說什麽,利落地卸了刀,丟到後面的李崖手裡。
李崖忙抱住。
謝琅直接掀簾進了大堂。
武將情況特殊,凡武將京察,無論邊將還是京畿內外的武將,由吏部聯合兵部與督查院一道進行。
謝琅進到堂內,就見大堂裡擺著三張長案,中間長案後坐著兩名兵部官員,左邊長案後坐著兩名吏部官員,右邊長案還空著。
大堂正中擺著一張太師椅。
謝琅環顧一圈,直接撩袍在椅中坐了。
兩名兵部官員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因按著規矩,述職時,前來述職的武將,因先朝本部兵部官員作揖行禮,再揖左右吏部官員與督查院官員。
可這位世子,竟不行禮,直接大剌剌坐了下去。
兵部官員雖有不虞,也沒有發作,誰讓這位一直是如此囂張張狂的脾氣。
京察武將,要三方官員都到齊才能開始,坐堂的兵部官員問下面主事:“督查院的人還沒有過來麽?”
主事答:“已經派人去催了。”
“督查院那邊說,臨近年關,他們院中事務繁忙,已經盡力調配人手,配合咱們這邊了。”
正說著,廊下傳來腳步聲,主事忙道:“來了。”
頃刻,厚重的簾子掀開,一道緋色身影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無論兵部兩名官員還是吏部兩名官員,都露出極為微妙的神色,同時想,督查院怎麽把這位給派來了。
這可有點……太尷尬了。
還是負責接待人的主事官員率先反應過來,向來人道:“衛禦史,這邊請。”
謝琅原本在以手敲擊扶手,聽到這個稱呼,動作倏地一頓。
轉頭,果然見年輕禦史容顏清冷若玉,一身緋色廣袖官服,長身玉立,出現在堂中。
衛瑾瑜目不斜視在右側案後坐下,同另外幾人道:“楊禦史臨時有事,只能下官一人過來,應該沒問題吧?”
吏部官員道:“督查院有禦史在即可,沒有問題。”
審查正式開始。
坐堂的兵部官員率先發問:“謝世子,請先向各位堂官自陳一下你的情況吧。”
問完,堂中一片寂靜。
謝琅眉骨微垂,手指敲著扶手,仿若未聞。
兵部官員不免有些尷尬。
吏部官員看不過去,接著問:“謝世子,請你先自陳情況。”
依舊無人應答。
京察期間,這些負責審查的坐堂官走到哪裡,都是被奉承著的存在,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視他們為空氣。
吏部兩名官員驚怒之余,頓時也有些窘迫。
時間一點點流過。
坐在右側案後的衛瑾瑜終於面無表情掀起眼簾,問:“謝將軍,按照規定,凡武將述職,都需提前上呈自陳書,你的自陳書何在?”
謝琅終於抬起眉眼,凌厲雙眸灼熱如無數火焰騰燒,回望過去,唇邊漫起一絲笑。
“忘記寫了。”
第094章 驚風雨(六)
堂中靜了靜。
衛瑾瑜偏頭看了眼負責記錄審查過程的官員淡淡道:“沒有自陳書,按照規定,記一過。”
那官員頗為震撼地望著衛瑾瑜在對方清冷淡漠目光威壓下,應是。
提筆一瞬,依舊忍不住偷偷覷了眼大剌剌坐在太師椅中的謝琅。這位世子出了名的囂張跋扈連自陳書都敢不當回事直接交白紙,能容忍旁人直接給他記過?
要知道,記過超過三次,京察就可直接判定為不合格了。
何況這二位的關系,還那般微妙不一般已經不是簡單的死對頭三字能夠概括。很難說會不會故意趁這機會公報私仇給對方使絆子。
然出乎司吏意料聽了這話謝琅只是低頭輕笑了聲,未置一詞看模樣竟是打算認了這一裁斷。
司吏抖著手在自陳書一項後用朱筆勾了一下代表記過一次。
衛瑾瑜接著道:“既無自陳書,就請謝將軍按照規矩當堂陳述一下任職期間的功績與過失罷。”
“好說。”
謝琅抬手喚了聲:“李崖。”
“在!”
李崖第一時間抱劍走了進來。
謝琅:“戰報都帶著沒?”
“稟世子全部帶著!”
“給衛禦史挨個念念漏掉一個字軍法處置。”
“是。”
他照舊隻提衛瑾瑜一個人視另外四名兵部吏部官員為空氣。
李崖亦隻朝右側案後的衛瑾瑜恭施一禮,當真從懷中掏出一遝戰報展開,高聲念道:“六月十六,昭勇將軍率精兵兩千,於高陽山下剿滅悍匪三百,生擒匪首二人,麾下精銳無一人死傷。”
“六月二十五,昭勇將軍精兵一千,夜襲高陽山匪寨,奪回珠寶兩箱,被擄民女十數名,上等雲緞數百匹,另有糧食若乾車,在與匪首酣戰過程中,將軍身先士卒,右臂被暗箭所傷,將士輕傷百余人,重傷二十余人。”
“七月初一,大將軍熊暉率兵剿匪,誤入悍匪陷阱,傷亡慘重,昭勇將軍率飛星營支援,大敗賊匪,成功救回熊暉並熊暉兩名美妾。”
“……”
從六月到臘月初,大小軍報合起來足有三十多份。
李崖足足念了一刻功夫,方念完所有軍報。念罷,他再度恭行一禮,退出了大堂。
謝琅唇畔含笑,看向端坐在案後的如玉身影:“如何?衛禦史可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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