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吏說完,便急趕去主帳,去向蘇文卿匯報最新情況。
一眾官員面色發白。
一人忍不住道:“難怪快天亮那會兒,我隱約聽到一陣悶悶的巨響,還當是地動了,竟是發了山洪,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另一人則道:“好端端的,伏龍山怎麽會發山洪呢,上一回伏龍山山體崩塌,似乎還是前朝時候吧,都多少年了。”
“誰知道呢,近來這邪乎的事,是一樁比一樁多。”
好在無論山洪還是大火,都算有驚無險。
連出兩樁變故,今日賑災事宜顯然要重新調整。早膳後,各部官員再度聚到一起,等蘇文卿重新分配任務。
“聽聞蘇大人一夜未眠,天不亮便親自帶人去探望受驚的災民,實在令吾等汗顏,大人也當注意休息才是。”
有戶部官員奉承道。
蘇文卿眼底果然泛著明顯烏青,淡淡道:“災情如火,連聖上都長跪佛前,為百姓祝禱,本官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麽。”
“只是之後賑災任務會更加繁重,諸位都要做好準備。”
戶部眾官員紛紛道:“有蘇大人在,我等便有了主心骨,必齊心協力,聽從蘇大人指揮,為朝廷為聖上分憂。”
蘇文卿道:“伏龍山山洪又衝垮兩條堤壩,今日任務,一是妥當安置災民,分發藥材,避免疫病發生,二是協助工部和京營盡快堵住毀掉的堤壩,否則山洪再下來,便該淹到上京了。屆時聖上和閣老們怪罪下來,無人能擔待得起。”
先前說話的戶部官員立刻道:“我等都明白,蘇大人,你就直接分配任務吧。”
蘇文卿自司吏手中取過官員名冊,一一將具體任務分配下去。
裴昭元依舊和衛瑾瑜一組,本以為會如昨日一般,將分發藥材的工作給他們,藥材不同糧食,不能直接入口,不會引發哄搶,裴昭元剛在心裡暗暗慶幸今日能輕松些,誰料最後給他們的任務是押送石料去堤上。
裴昭元終於忍無可無,騰得便站了起來,直視蘇文卿:“為何分給我們兩個的永遠是這種髒活累活?”
蘇文卿擱下茶盞,淡淡道:“裴司事,既是過來賑災,又哪有不苦不累的,裴司事若不想乾,可以直接退出或離開,本官絕不阻攔。”
裴昭元冷哼。
“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大話,我且問你,既然你覺得所有活都一樣苦一樣累,那咱們換一換,你去押送石料,我來發號施令如何?”
帳中眾官員都震驚望著裴昭元。
沒料到這位裴七公子敢如此給蘇文卿當面難堪。
“大人。”
一名寒門出身的戶部官員立刻站起起來,道:“這裴昭元以下犯上,意圖偷懶躲事也就算了,還如此沒有規矩,當面頂撞大人,請大人重罰。”
“沒錯,必須重罰!”
“賑災賑災,誰不辛苦,若都如你裴公子一般,見了髒活累活便往後躲,這災還賑不賑了?蘇大人自來到延慶,身先士卒,帶頭住漏雨的帳篷,不止一次以身犯險,親到堤上巡視,那身官袍和那雙靴子便沒乾過,你不體諒大人辛苦,反倒在此詆毀大人清譽,真是可惡至極。蘇大人,下官請求,重重處罰這裴昭元,以正視聽,以立規矩,讓所有試圖躲懶偷閑的蠹蟲們都警醒些。”
一時,大半數的官員都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請求蘇文卿懲治裴昭元。
“大人。”
一片沸議聲中,衛瑾瑜站了起來。
道:“裴司事只是一時口不擇言,絕無冒犯大人之意,還望大人看在他昨日辛勞了一日的份上,寬恕他這一次,我們願意去押送石料。”
這時,末席另一人也站了起來。
“蘇大人,築堤刻不容緩,請允許下官同衛瑾瑜、裴昭元一道去押送石料吧。”
竟是孟堯。
一眾寒門官員看向孟堯的眼神頓時多了些鄙夷。
尚坐在座位上的魏驚春則擰眉,不掩擔憂。
議事結束,魏驚春忍不住拽住孟堯道:“方才的形勢你還瞧不出來麽,那位衛公子與裴公子如今已是眾矢之的,你去幫他們,怕也會被針對。”
孟堯舒朗一笑。
“我不似你和文卿,一個三品侍郎,一個五品郎中,前途光明,我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兵部經歷,再被針對,也降不到十品去,不被針對,也很難升到七品以上。我只是想問心無愧,做一點暢快的事。”
“押送石料挺好的,你不必為我擔心。”
“好什麽好。”魏驚春無奈又憤恨看他一眼:“那位裴七公子再如何也不該當眾給文卿那般難堪,文卿就算不計較,可為了服眾,也不可能坐視不理。此次跟隨文卿一道過來賑災的,大部分都是寒門官員,他們會針對衛三公子和裴七公子,再正常不過,你也是,當出頭鳥是這種時候當的麽!你快與我一道去給文卿解釋清楚!”
“不必了。”
孟堯輕推開魏驚春的手。
“如今不比國子學裡,大家有什麽話都能暢所欲言,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我知道,我話已當眾說了,多說無益。”
“倒是你雪青,我得提醒你一句,文卿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侍郎,說句位高權重也不為過,眼下不比國子學裡,與文卿相處,說話行事,你也要記住‘謹言慎行’四字,別總顧著勸我,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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