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灝歎口氣。
“你說的這些話我何嘗不明白,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這心裡總是不安,上一回如此不安,還是唯慎十二歲那年入山狩獵,被野狼圍攻時。”
語罷,殷切望著蘇文卿道:“你如今擔著兵部尚書一職,雖說義父不該在此時為難你,可眼下也只有你還能與北鎮撫和韓閣老那頭說得上話。文卿,你想法子,幫一幫唯慎,好不好?”
蘇文卿俯下身,反握住崔灝的手臂,笑道:“此事何用義父吩咐。”
“明日早朝之後,孩兒就親自去北鎮撫打探消息。”
崔灝點頭。
“好孩子,你謝伯父在前線浴血奮戰不易,為父既在上京,就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唯慎出事。”
次日早朝。
“瑾瑜!”
衛瑾瑜剛走進宮門口,雍王蕭楚桓便笑吟吟從後面大步追了上來。
衛瑾瑜嘴角一牽:“殿下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是自然。”
蕭楚材故意賣了個官司:“本王聽到一個消息,瑾瑜,你一定感興趣,且聽過之後,恐怕要比本王更加愉悅。”
“哦?什麽消息?”
看四周並無旁人,雍王方壓低了聲音道:“昨夜,北鎮撫和大理寺的人到謝府,將謝唯慎請到北鎮撫喝茶去了,據說是為了查證姚松自戕一案。”
“這北鎮撫的茶,豈是那般好喝的,依本王看,這謝唯慎此次怕是要栽一個大跟頭,此人要倒大霉,對你而言還不是好消息麽?”
衛瑾瑜停了下步,少年郎緋色官袍迎風飛揚,片刻後,容色如常清冷淡漠道:“對我而言,的確是好消息,可殿下不是一直想拉攏謝氏麽,謝唯慎是謝氏在上京的唯一代表,他若出了事,殿下還如何行拉攏之事。”
雍王施施然背起手。
“本王想拉攏謝氏不假,可本王不傻,謝氏若這般好拉攏,衛氏便不會在大朝會上被謝氏與聖上聯手將了一軍,元氣大傷。衛氏舍出你這個嫡孫,都打不動謝唯慎,何況本王。再說,謝唯慎那樣的人,心裡也瞧不上本王這樣的,他又與你不對付,本王何必去他跟前討嫌,平白惹你不痛快。”
“俗話說得好,不能為我所用,不如殺之,使其亦不能為旁人所用。本王想拉攏謝氏,趙王何嘗不想,他的那些伎倆手段,可比本王陰險矯情多了,倒不如魚死網破,誰也撈不著。”
衛瑾瑜伸手拂掉袖口上的落雪,一笑。
“殿下如今越來越有儲君之風了。”
雍王跟著一笑。“這也多虧有你這個軍師在,瑾瑜,真論起心狠手辣,冷面無情,本王與你可沒法比。”
這時,早朝鍾聲自勤政殿方向響起,百官依照品階肅然立於丹墀下,整理好儀容後,方按秩序往殿外走去。
大淵早朝,五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站在勤政殿內,其他低品階官員都站在殿外。
衛瑾瑜與雍王一前一後入殿,在各自位置上站好,天盛帝也在曹德海的攙扶下姍姍到來,坐在禦座上。
百官山呼萬歲,天盛帝咳了聲,印堂發青,面有倦色,竟似是一夜未眠的模樣,氣息虛弱命起。
顧凌洲看在眼裡,目有凝重色,出列,道:“眼下天氣嚴寒,陛下應保重龍體才是。”又看向曹德海:“你如今兼領著掌印與大總管一職,也當仔細照料陛下龍體,萬不能有絲毫馬虎懈怠。陛下安,大淵才能安。”
曹德海忙躬身道:“閣老提點,奴才謹記。”
新歲剛開啟,除了兵部戶部日常為前線各邊帥府軍餉裝備等問題焦頭爛額,腳不沾地,其他各部衙門是最清閑的時候,一般並無多少大事奏稟。
但今日戶科一名官員卻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天盛帝掩唇咳了聲,問:“愛卿要奏何事?”
官員道:“臣要參奏一人。”
“何人?”
“定淵王世子,謝琅。”
此言一出,百官皆露出震驚微妙色。
皇帝急咳了聲,問:“你要參定淵王世子何事?”
官員道:“參他與逆臣姚松勾結,私藏兵甲!”
私藏兵甲,在歷朝歷代皆是謀逆重罪,不少官員聞言,皆嘩然變色,低聲議論起來。畢竟,謝氏鎮守北境這麽多年,戰功彪著,對朝廷的忠心有目共睹,如今定淵王謝蘭峰更是天盛帝最大的倚仗,謝氏身為謝氏世子,若真乾出了私藏兵甲這種事,說句大逆不道亦不為過。
一片沸騰聲中,禦座上的天盛帝震怒,用力一拍禦案,道:“一派胡言,謝氏對朕對大淵的忠心,天下皆知,定淵王正帶著三十萬北境軍在前方為國血戰,你身為兵科給事,不思為國分憂,反倒汙蔑忠臣良將,是何居心!”
那名官員竟直挺挺跪下,道:“陛下,臣身為兵科給事,既敢實名參奏,便不懼生死。”
“定淵王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假,可這並不能代表定淵王世子的忠心。臣實名參奏定淵王世子,是因昔日此子與逆臣姚廣義之子姚松交好,二人宴飲期間,定淵王世子因為與衛氏的婚事,被迫滯留上京,對陛下頗有怨言,不止一次口出不恭不敬之辭。此事有二十四樓夥計與同席其他參宴者可以作證。”
“二則,姚松招供後,錦衣衛清查姚氏藏在暗處的資產,其他產業數目皆可對上,唯獨之前兵部丟失的一批重甲不知所蹤。而定淵王世子在京南大營期間,為飛星、流光二營配備新甲的事人人皆知,雖然定淵王聲稱那批新甲是用兵部廢甲改造,可隻憑幾批沉積多年的廢甲,當真能改造出那般無堅不摧的新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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