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則,這區區一座山莊,又非化外之地,姚良玉有恃無恐,敢在此布下重重機關,無非是借助山川樹木遮掩,焚掉這些障眼之物,方能看清底下到底藏著哪些怪物。”
公孫昶優哉遊哉聽著,笑著點頭。
“衛禦史所言,正合吾意!”
“當然,還有一個最切實際的好處,山間如此寒冷,放把火,咱們也能好好暖和一下。”
此人放浪不羈慣了,沒人理會他這冷笑話。
衛瑾瑜道:“隻一點,若要放火,需先確認這方圓數裡內沒有百姓居住。”
“這是自然。”
謝琅接過話。
“白日我已命人提前探查過,也和當地州府官員確認過,這整座山頭和附近田莊皆是姚氏屬地,因為山上布有打量機關,附近並無百姓居住。”
公孫昶一拊掌。
“如此,便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趙王遲疑道:“還有一個隱患,如果直接用火焚之法,會不會一個不慎,把姚良玉的莊子也燒了,屆時人犯出了差池,如何向父皇交代。”
“不會。”
衛瑾瑜明顯帶著譏嘲開口:“姚良玉最是惜命,這莊子建在這等崎嶇之地,必有充足的應對大火的法子,否則夏日裡一道雷劈下來,都可能把他這辛苦經營的寶地燒成灰。”
“說不準待會兒火燒起來,他還得幫咱們滅火呢。”
公孫昶大笑插話:“禦史這話真是妙哉妙哉。”
計策已定,接下來就是具體執行。
謝琅先命李崖和趙元去準備引火需要的桐油和松火,公孫昶負責將機關破解之法一一列出,傳授給十名玄虎衛都頭,再由這些都頭傳授給所有士兵。
趙王府與雍王府士兵分別從左右側方掩護脅從。
李崖道:“趙王與雍王不睦,世子把左右側方都交給他們,會不會太冒險了?”
謝琅:“正因為他們不睦,我才讓他們分守左右方。趙王與雍王互相較著勁兒,誰也無法容忍對方摘得頭功,必會傾盡全力以赴。”
山莊內,絲竹管弦,燈火通明如晝。
姚良玉身著道服,和一群同樣身穿道袍的道士們聚在一起,面色酡紅,縱情宴飲,姚良玉懷中還抱著一面精巧小鼓,喝到盡興處,他便擊鼓而歌,須發皆張,宛若雄獅吼叫。
“道君真是好胸襟!”
“那還用說,道君可是先帝爺欽封的鎮國大將軍,自然氣概豪邁,那條麒麟金鞭便是最好印證。”
道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著。
姚良玉癡迷丹術,“道君”這個稱號,便是他自封,據說是因為某日睡夢中,姚良玉夢見仙人贈他丹書三卷。如今連山莊裡的下人也如此稱呼他。
“道君,道君!”
仆從自外匆匆進來。
“對面官兵似乎開始行動了。”
姚良玉眯眼擊著手鼓,絲毫不慌,面上滿是桀驁不屑。
“蹲了一天,再不活動活動筋骨,怕要凍死在這山中了。”
“這山中的怪獸,向來都是晝伏夜出,晚上出來吃人。本君這莊子便如猛獸,如今正張著血盆大口,等著那些自不量力的獵物主動偷網呢。傳令下去,今夜本君要徹夜歡飲,珍饈添滿,歌舞再起,誰也不許停!”
眾道士齊道:“道君好氣量!”
也有人說:“道君,聽聞此次朝廷派來的是北郡謝氏之子,此子名聲不大好,可功夫謀略沒得說,在戰場上也是出了名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道君也得防著一些呀。”
“北郡謝氏?”
姚良玉冷哼一聲。
“本君當年征戰沙場時,他謝蘭峰還在北郡喂馬,給人當馬夫呢。”
“區區一介寒門軍戶,如今仗著皇帝抬舉,也想從世家口中分羹,也不怕身上的馬糞味兒把那金鑾殿給熏壞了!”
“本君連謝蘭峰都不放在眼裡,豈會在意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眾人哈哈大笑。
仆從見狀,也識趣退下,不敢再打擾主人雅興。
今日天邊只有一彎殘月,月光被一層烏色的紗罩在雲層後,隻偶爾漏下幾縷銀光。蒼幽不見五指的密林裡,一道道烏色人影猶如鬼魅,沿繩索攀援而上,一面拆卸隱藏在暗處的機關,一面接著山石匕首之力往上攀爬。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第一叢火光自密林深處燃起,如火星一閃後,衝天火焰猶若火龍竄起,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
兩個負責守門的道童用力揉了揉眼,疑是看錯,待那火龍以煊烈破竹之勢將半面天際都灼得通紅,天空仿佛燒起了火燒雲一般,兩人方遽然變色,迅速往宴會廳方向奔去。
“道君,道君,不好了,著火了!”
“起大火了!”
這時,山莊裡的仆從都看到了天空中詭異的紅色,也在道童驚慌的呼喊中後知後覺意識到那紅色究竟意味著什麽。
一時,驚呼聲四起,整個山莊都亂成了一鍋粥。
宴會廳裡,姚良玉和道人們已經喝得有些醉醺醺,姚良玉搖搖晃晃站起,正要後面大殿裡去看自己的丹爐,山莊管事便衝了進來。
“放火?!”
不僅姚良玉虎目圓睜,歪倒在地上、榻上的道人們也都一個激靈,嚇得酒意全消,慌忙爬起。
“道君,沒想到此子竟想出如此陰狠歹毒,他這是破不了道君布下的龍門陣,便打算將道君活活燒死交差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