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值衛瑾瑜便攜了禮物,和鄭開、鍾嶽等督查院禦史們前往顧府。
顧宅佔地極大,有專供馬車通行的側門外面門庭森嚴,進到裡面,方能隱隱聽到喧鬧聲。顧府老管家領著幾人往宴會廳方向走經過一處拱橋時衛瑾瑜遙遙看到對面湖岸上坐落著一座兩層閣樓構建精巧,與尋常樓閣很是不同,不由多看了一眼。
鄭開在一旁笑道:“那是顧氏藏書閣,裡面藏書豐富,雖然比不得江左顧氏本族的藏海樓卷軼浩繁但許多孤本可是連國子學的藏書閣都找不到。閣老閑時喜歡看書特意讓人從江左運了許多書過來可惜因為收錄著許多兵書兵陣,只有顧氏本族弟子與閣老親傳弟子才有資格進去。”
鍾嶽好奇:“連鄭禦史都沒有進去看過麽?”
鄭開搖頭:“眼下整個督查院裡也只有楊禦史有資格進去。”
話音方落就見一葉扁舟載著一人從對面閣樓行了過來。
鍾嶽踮腳望了望,問:“那是何人?難道是楊禦史?瞧著不像啊。”
管事跟著望了一眼道:“那是戶部侍郎蘇文卿蘇大人今日同翰林院官員一道過來給閣老賀壽的。”
鍾嶽大吃一驚:“閣老竟允許他進入顧府的藏書閣?”
管事笑著解釋:“聽說這位蘇大人近來在研究錢糧稅賦方面的問題有幾本書恰好只有顧氏藏書閣裡有,閣老便特意開恩讓人帶蘇大人去樓中取書。”
鍾嶽越發驚奇。
“顧氏藏書閣裡的書,竟是可以外借的麽?莫非,閣老是打算收他做親傳弟子了?”
管事搖頭:“一般情況自然不會外借,可這位蘇大人提到的那幾冊書,似乎令閣老頗意外。且這位蘇大人並未直接借書,而是在請教閣老問題時偶然提到了幾個書名和書中的一些記載,閣老聽過之後,便直接讓府中掌事引著蘇大人去取書了。”
“至於閣老收弟子之事,小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前陣子,閣老的確讓人新製過一柄寒玉尺,也許,真有這方面的想法也未可知。”
這話一出,不僅鍾嶽,連鄭開都露出極大訝然之色。
鄭開道:“閣老收親傳弟子,的確會以寒玉尺為信物,聽聞江左本族族內,弟子出行,也會隨身帶著一柄寒玉尺。正面刻著弟子姓名,背面則刻著顧氏家訓。楊禦史的那柄寒玉尺我見過,聽說是以東海白玉鑄成,十分名貴考究,難不成,閣老竟真打算收這位蘇文卿為親傳弟子了。”
別說鍾嶽一個年輕禦史,就是鄭開這樣資歷深厚的老禦史,也難免露出些許羨慕神色。
江左顧氏在太.祖時便有從龍之功的,行事雖低調,卻無人敢忽視其在大淵朝堂的影響力,顧凌洲又位居次輔,文武兼修,位高權重,若是得對方青眼,自然是無上榮耀。
且由於顧凌洲素有嚴厲清正之名,某種意義上來說,得其賞識,比得衛氏裴氏這等上京大族賞識還有叫人高看一眼。
鍾嶽忍不住道:“閣老就算收親傳弟子,也該從咱們督查院內部收,怎麽倒看上這蘇文卿了。”
鄭開到底持重些:“閣老收親傳弟子,何曾看過出身,再說當初這位狀元郎也是考了督查院的,卷試成績位列第二,閣老喜他雖入職翰林院,仍不改寒門氣節,願意轉入督查院這樣的清苦部門任職,在督查院考試結束之後,破例給他留了空額,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閣老偏愛還不明顯麽。只是沒想到最後被衛氏搶先一步,留到了戶部。不過這蘇文卿到戶部任職前,還曾當督查院當面拜會閣老,並呈上一冊自己整理的前朝律令條文,也算是有心了。”
另外二人感歎連連,獨衛瑾瑜神色不變,甚至還從袖袋裡掏出一包魚食,拋入了湖中,引得一大群遊魚聚了過來。
說話間,已到了宴會廳裡。
顧凌洲還未到,賓客們分坐兩列,正在廳中閑談,官員基本上以督查院和翰林院為主,其余皆是名士大儒。
鄭開在督查院資歷深厚,一出現,幾個年輕禦史立刻起身給他讓座,請他坐到楊清席側。衛瑾瑜和鍾嶽則撿了靠後的末席低調入座。
不多時,蘇文卿也抱著幾冊厚厚的典籍,由顧府仆從引著從外進來。
“蘇大人真是好福氣啊,顧氏藏書閣,天下多少學子都想進去一觀而不可得,沒想到蘇大人就先得了閣老如此青眼。”
“閣老素來以嚴厲著稱,沒想到竟對蘇大人格外不同。”
“那是自然的,蘇大人年少有為,前程無量,若換做我是閣老,也要另眼相待。”
“聽聞前次蘇大人去延慶府賑災,臂上受了重傷,眼下可好全了?”
幾個寒門出身的翰林院官員立刻奉承起來。
蘇文卿入顧氏藏書閣取書的消息已經迅速傳來,顧氏藏書閣只有顧氏本族子弟才有資格進去,顧凌洲此舉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早聽聞閣老相中了一名學生,有意收為弟子,還讓人將玉尺都製好了,沒料到竟是這位蘇侍郎。”
“能得鳳閣兩位座主的偏愛,這位蘇大人,當真教人羨煞啊。”
“今日這生辰宴,看來是要好事成雙了。”
其他官員也竊竊私語起來。
蘇文卿倒是一如既往的謙遜有禮,與眾人見過禮,便同翰林院的官員們坐到了一起。兩名寒門大儒仗著資歷深,一人道:“文卿,謙遜守禮是好事,可過度謙遜,就是妄自菲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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