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說是繼承家業,而是早早地擔起家中重擔,第三代那個紈絝祖先已經快把陶氏敗光了。
這個年輕的第四代家主,殫精極慮力挽狂瀾,辛苦半生才保住陶氏招牌,然而也僅僅是保住而已,生意難以挽回,效益每況愈下,只怕再過些年,辛苦保住的陶氏,最終還是煙消雲散。
看到此,旁觀人不勝唏噓,當時情景與現在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是現在不是誰敗光了家業,而是飛速發展的科技衝擊傳統工藝,一直吃老本不知創新改進,就很難維持下去。
視線再隨時光回溯,那第四代家主已至中年,他的臉上寫滿了疲倦,唯有那雙眼仍舊寒涼無比。
接下來,旁觀眾人漸漸地面色大變,瑟瑟發抖。
他們看見,這位祖先,在某一日,一躍而起,跳進了後院的熔漿爐子裡。
陶家做蠟燭,後院這裡是爐子,從第一代開始,已有幾百年,爐子盤地而建,像個小泳池一樣四四方方的,但裡面當然不是水,而是滾燙的燭油。
那血肉之軀跳進汩汩沸騰的燭油中,瞬間皮被燒化,血肉模糊,不知為何,他卻沒死,淒厲地慘叫著,從爐子裡爬上來,歪歪斜斜往前走。
他身上掛著滾燙燭油,灼燒的血肉滋滋冒著黑氣,血從各處滲出,那張臉也不再是臉,剝落了人皮,眼睛,鼻子,嘴全都是模糊不堪。
“好疼啊,好疼啊……”他叫著往前走,門前,一眾家眷們駭然後退,跪地痛哭。
“我以此身獻祭,許陶氏數代傳承。”他一步步往前走, “我死後,將我的骨,埋在此處,埋在此處……”他俯身看自己的孩子,音若厲鬼,“獻祭,獻祭!以後每一代,都要有一位陶氏子孫獻祭,這樣就能保陶氏傳承,我的骨留在這裡,會看著你們,盯著你們,獻祭,獻祭!!”
他淒厲尖銳地叫著:“好疼,疼死我了,疼……”
他倒在門邊,血肉模糊的眼睛瞪得老大,終於斷了氣。
家眷們失聲痛哭。
旁觀者在沉寂一刻後,也都失聲尖叫。
“太恐怖了,這比鬼嚇人多了……”
“那兩個死去的旁支是不是看見這情景才嚇瘋的,對了,他們也是投爐子自盡的,一定是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啊……”
他們又開始慌亂到處跑,眼睛都是直的,撞到人,撞到牆都已經沒感覺了,有人伏地嘔吐,有人已失禁,面無血色。
陶荇幸好在沙發上“綁”著,動不了,維持了體面。
與那倆死去的旁支的確是對上的,所以後院那固定的幻象,就是這個吧。
這幻象……不是閑月編造的,是真的發生過的!
受到衝擊的旁觀者們堅持不住了,癱軟在地,在這宅子裡七七八八躺了一地,沒一個還能爬起來。
此時有人感慨家主還是有先見之明,早就躺下了。
畫面終於變換,癱倒的人們不敢看也得看。
淒厲沒有間斷,他們的眼前,持續兵荒馬亂。
在場之人從沒聽過陶氏有什麽獻祭傳聞,可是,他們在幻象裡看到,這個獻祭制度持續下去了。
第五代,家裡的小兒子被拉去獻祭。
那也還是個小少年,明眸皓齒,十分可愛乖巧。
旁觀者們有些訝異,這個少年有點眼熟,可他不是第五代家主,這一代家主是這少年的哥哥,哥哥繼任時去拜牌匾,他們都看到了。
但他們不明白為什麽眼熟。
他們看著這個少年聽聞要被獻祭,滿臉驚恐,打死不乾,趁著夜深人靜時,背著包倉惶跑路。
但他沒跑過陶家人,被打斷腿,拖回了家。
隨後,他被扔進了爐子裡。
慘叫聲再一次響徹,少年沒有爬出來,消失在那燭油中。
陶三思猛地抬頭:“是那個斷腿的鬼!”
眾人愕然回頭,視線從三樓扶欄掃過,那裡已沒有了拖著血痕爬行的鬼魅身影,可是,他們想起來了,是的,是他。
他生前被打斷了腿,是不是就曾經無望地在那走廊上爬?
視線再回到畫面裡,陶家的生意還真的越來越好了,出奇出怪,於是,陶家人更信奉獻祭的力量。
第六代家主繼任時,沒有再拜牌匾,他們已經不信牌匾了。
這一代獻祭的是個女孩,那女孩在被投爐子前一天,上吊自殺。
在她看來,上吊死,比進爐子少了很多痛苦。
她雖然自盡了,第二天屍首還是被投進爐子裡。
沒有聽到慘叫,人們反而感到苦澀的寬慰。
這女孩上吊的地方,就是大廳橫梁。
不用誰提醒,人們已經想到了,剛剛看到的吊死鬼,就是她。
在第七代,那個被指定獻祭的青年,接受了命運,老老實實等死。
然而,在他跳進爐子時,有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闖了進來,在爐子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們曾經青梅竹馬,後來兩情相悅,可青年被選中獻祭,無力抵抗。
那女子在他獻祭之日,穿嫁衣而來,欲跳進爐子裡與心上人一同而去,可是被陶家眾人阻攔,理由是外人不可以跳,會髒了池子。
女孩如行屍走肉坐在爐子邊,後來等那燭油不再沸騰,她起身,一頭撞死在牆上。
癱倒一地的旁觀人群裡,陶一鳴顫顫看了眼樓梯,原來,那女鬼的紅衣,是嫁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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