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殷紅欲滴血的眼睛盯著身下人,隨後,幽寂房間,傳來輕微的吱吱呀呀響動。
那是黏膩東西分離的聲音,阿影的頭顱旋轉一百八十度,變成倒著的形態,在頂上,帶著牙齒的嘴露了出來。
親哪裡呢,陶父說,想親哪裡都可以。
它看了看,低頭,碰上人類的脖頸處,輕蹭這一點凸起。
這個叫做喉結的地方,一直讓它好奇。
現在人類不說話,但仔細聽,依舊能覺到一點顫動。
它在喉結處緩慢磨蹭,溫熱的肌膚,起伏的胸膛,還有這細微的顫動。
熟睡的人似乎感受到異樣,輕哼了一下,它忙抬頭,卻見那人並沒有醒。
它頓了須臾,又低頭,再碰上那喉結。
濃濃的夜,緊閉的窗簾透不進一絲光,那盞盈白的燈,給安靜房間鋪上一層薄紗,冰涼柔軟的嘴拂過溫暖肌膚,輕微顫動讓阿影的身軀也跟著顫動。
非人類訝異自己的反應,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也會顫抖,可是抑製不住,同樣抑製不住的,還有某種情緒,說不出道不明,想抗拒又向往。
這種情緒,有點像之前不願和陶荇一起去洗澡的時候,那時嘴上說不去,心裡又懷著莫名衝動,然而此時,衝動大過了抗拒,比那時濃烈許多許多。
黑色的影抬起頭,身軀越想壓越顫得厲害,衝動如沸騰的血一般在流竄,不斷叫囂著,瘋狂地奔騰著。
那雙眼睛比平日更紅,沸騰的血仿佛達到了不可忍受的熱點。
忽然間,黑影黏膩的身軀四散,如蠟燭融化一樣往四周流,流動並非漫無目的,它們有著明確的方向,在上方與下方,蔓延成細長的形態,像是人類突然從被窩裡伸出了手和腳。
但又比人的手腳細長許多,他們仿佛繩索、軟體動物的觸手,延展,伸長,再卷起。
卷起的終點,是沉睡之人的手和腳。
那延展的“觸手”,卷住了陶荇的四肢,纏在他的手腕,腳腕,漸漸用力,深深收緊。
似乎只有這樣做,身軀裡沸騰的情緒才能緩解。
而那帶著尖牙的嘴,仍落在輕顫的喉結上,也隨著四肢上的纏繞,不自覺加大力度。
陶荇大喘一口氣,從噩夢中驚醒。
他夢見自己四肢拴住,要被五馬分屍了。
他猛地睜眼,大汗涔涔。
他定定神,才回過神,見眼前虛影晃動。
頃刻間,他愕然瞪大眼睛,剛回歸的魂兒險些又飛了。
面前的影頭旋轉,嘴向上,這是它吃人的準備工作,現在這張嘴正在他的脖頸間。
再看四周,雙手和雙腳被纏繞,冰涼黏膩,纏得很緊,讓他無法動彈,並且還在繼續加大力度,仿佛要生生把他的手腕腳腕勒斷。
“阿影……”他的聲音因為驚駭而不穩。
聽到聲音的阿影陡然抬頭。
陶荇又是一驚。
那雙眼,比平時所有時刻看到的都紅,如同鮮血即將噴出。
“阿影……你要做什麽?”他問。
阿影怔怔與他對視,神思回轉間,連忙一動,那手腳上的束縛瞬間松了,好像力氣在頃刻間用光,“觸手”軟噠噠落下,一點點縮回到軀體裡。
黑影像犯了錯般,徐徐從人類身上滑落,流到床邊,再從床上落下,一半身子在地上,上半邊趴在床邊,是最開始他們還不熟時,它睡覺的姿勢。
陶荇揉揉手,在微暗的燈下,看到手腕幾道泛紅的勒痕,他目光轉向床邊:“你怎麽了?”
阿影不說話,微垂眼眸。
問不出來什麽,陶荇沒再多說,他不會去問你是不是想吃我,他信它不會吃自己。
也許,它同自己一樣,做了場噩夢?
他擦拭著額頭汗水,定定心,把被子拉起來:“上來睡,我牽著你,就不怕了。”說話的氣息還不穩。
阿影順從地爬上來,縮在床的一邊,瑟瑟不敢與他對視。
陶荇把被子蓋好:“睡吧,以後再害怕,就直接叫醒我,好嗎?”
黑影怔怔地,好一會兒後,歪歪頭,什麽也不敢多說。
“嗯。”陶荇平息著氣息,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多久,夜色歸於平靜,阿影的眼睛已恢復如常,濃烈的血色消失,殷紅之中,眸光微暗,只是它沸騰的情緒還沒平息,心跳也還劇烈。
後半夜,身邊又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而睜著眼的阿影,心中湧上窒息般的疼痛。
第二天,陶父伺機拉過阿影:“你親他了嗎,他什麽反應?”
阿影的眼眸低垂,沒有說話,陶父急得不行,連連追問。
好半天后,被逼無奈,它才開口:“他不喜歡。”
“不喜歡?”這出乎陶父的意料,“他拒絕了你,你確定嗎,他直接說不喜歡你了嗎?”
“我不知道,他出了很多汗。”
“昨晚發抖,今天出汗,他的反應怎麽都這麽奇怪?”
阿影不吭聲了。
陶父急不過,一跺腳,跑去找陶荇。
陶荇正在換衣服,胳膊剛穿過衣袖,進門的人一眼瞥見什麽:“兒子,你胳膊怎麽了?”
襯衣平穩穿到身上,遮住手腕的紅痕,陶荇轉過身扣扣子:“沒事兒。”
陶父眼珠一轉,驚道:“這該不會是阿影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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