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卿,生於1972,死於1992,享年二十整,去世迄今三十二年。
看不見什麽生平簡介,也不知墓碑是誰所立,可能,當初就沒有寫。
死去三十多年了,他的家人或許已經搬離此地,或許將他遺忘,亦或許……也不在了,反正,早已無人來掃墓。
陶荇輕撫墓碑,將那灰塵擦拭得乾乾淨淨,再把墳前雜草清理,然後起身到別的地方。
臨走前回頭看了眼旁邊,陽光明媚,視線清明,地上平坦,毫無變動痕跡,依然看不見掉進去的那個洞。
他沿著墓碑一個個去看,有的也像這樣照片字跡斑駁看不清,有的還算新,偶爾也見擺放著花束的。
這一排沒有熟悉面孔,他走到路口,抬眼看前面一個墳邊擺放了花圈。
這個幾近荒廢的陵園,掃墓的人都少,花圈就格外顯眼。
那應該是新死的人。
會是昨天才下去的那個嗎?
他走過去看,新死的人,基本安排去新陵園,還來這裡的,大概家人不太重視,或者條件有限。
三五個花圈在那嶄新的墳墓邊,相片一張消瘦的臉,昨晚白骨們曬月光,他路過,看見過那新鬼的樣子,就是他。
墓碑是他的爺爺所立,生死年歲,簡介很簡單。
放眼看去,整個陵園唯有這一處新墳。
又轉幾排,在東邊的位置,找到了那老人的碑,也有些舊,老人姓吳,1994年去世,迄今也有三十年,享年85歲,子女立碑,看墓碑與墳前草木,家人偶爾會過來探望。
北邊看到那個斷頭白骨,1981年出生,2000年去世,只有19歲,死的時候比鶴林還要小,父母立碑,墓碑很乾淨,前面有乾花,時常有人來探望。
南邊看到那個姑娘,1998年去世,享年25歲,墓碑為其夫所立,乾淨無雜草,也是有人時常探望。
再到西邊,找到了那個小孩,這個墳墓很新,但灰塵很厚。
陶荇把灰塵擦拭乾淨,小孩是2020年去世的,隻過了四年,四年期間似乎沒什麽人來探望。
他死的時候才6歲,是病逝,陶荇想了想,怪不得,看他的肉身是穿著藍白條紋衣服的,那是醫院病號服。
不過,出乎意料的,小孩的名字叫子軒。
“不叫小才啊。”陶荇詫異,“名字裡也沒‘才’這個字。”
其實昨天那個新鬼下去就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小才按理說也不會記得,他之前以為小才死的不久隱約還有記憶,這猜測昨天就已印證是錯的。
立碑者是……福利院,他可能是孤兒。
陶荇歎了口氣。
他們都說,不要知道自己生平,不想記起生前是誰,陶荇雖然一一看過,但不會告訴他們。
腳下小狗轉來轉去,陶荇看看它,淡淡一笑:“走吧。”
走到陵園大門,再回頭看,陶荇發現,原來鶴林的墓在園子正中間。
按風水來說,那裡就是陰氣匯聚地,會不會這樣,那個通道才在他的墳邊呢?
大門邊的保安亭仍然沒有人,電腦還在亮著,僅剩的兩三個監控照著荒地。
他才抬腳走,但聽亭子後有輕微一聲呼喊。
他眉目一蹙,走到亭後,見那裡蹲著個人,雙手抱頭,瑟瑟發抖。
這人有點眼熟,他伸手一拍,那人赫然一驚往後跌倒。
陶荇看清楚了,是那個扔下他跑路的司機。
他癟癟嘴:“呦,你怎麽還在這兒呢?”
司機抬眼:“是你!”隨即驚恐道,“鬼打牆,出不去,三天了,我怎麽走都走不出,電話也打不通,車子一遍遍繞到陵園門口,我隻好下來看看,可是踏進來,就更不出去了,大門消失了,你也出不去是不是,我快餓死了……”
陶荇朝前挑眉:“什麽大門消失了,那不是嗎?”
司機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眼中一片迷惘:“不可能啊,我在這裡轉了三天,不可能啊……”
“走吧。”陶荇踏步而出。
“等等我。”司機心有余悸,跟上他,“一定是鬼打牆,鬼不讓我們走,但是我怎麽沒碰見你啊,這三天你在哪兒呢?”
陶荇沒好氣瞥他一眼:“什麽鬼打牆,我沒看見啊,我去朋友家呆幾天而已。”
“啊?”司機駭然,“你朋友住這附近嗎……”
陶荇沒回話,走出大門。
080瞧那司機還在發抖,心下痛快:“不管是不是鬼打牆,他大半夜把宿主丟在這裡,結果自己也沒走出去,算是個教訓。”
陶荇挑眉一笑,撈起小狗往前走。
大清早,這個地方沒有車,他不想再坐那個司機的車,反正風和日麗,郊區路邊花繁葉茂,當做晨跑也不錯。
跑了幾步,080忽然道:“宿主,你看,你頭上是什麽?”
陶荇抬眼,見頭上約兩尺的距離,懸著一朵……小小的粉色的雲,綿綿軟軟,像個抱枕那麽大。
伸手去碰,碰不到什麽,隻如拂過潮濕水汽,肌膚一抹清涼。
他新奇打量這朵粉色的雲,他走,雲就走,他停,雲就停,似乎鐵定了要跟他。
陶荇想了想,會心一笑:“鶴林,是你嗎?”
雲朵中霧氣流轉,浮浮蕩蕩,出現兩個字:[是我]
字跡也是粉色,較雲朵顏色稍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