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一般關門晚,陶荇有時候先回去,有時候也會呆到打烊。
轉眼過了三天,這晚陶荇是等打烊後才走,回去時夜已深。
晚上不用撐傘,他拄著黑傘當拐杖,走到小院門口,腳步停下,他於門前回頭,向剛走過的小路道:“我知道你在。”
寂靜小路,忽然響起沙沙聲,仿佛正在漂浮的人突然受驚掉到地上,繼而,清風浮動,人影重新飄起,細碎的聲音消失,風打轉而去。
三天時間,通道要關,人影到了時候,得走了。
禁咒沒解除,冥婚的效應不能生效,就如人在地下不能久呆,鬼在人間也不能久留。
陶荇佇立不動,望著遠去的風,等風消失,推開院門。
下個月的通道開啟,在十二號。
080不用問宿主為什麽早就知曉鶴林在身邊,卻裝作沒看見,它知道,下個月,鶴林肯定還會來。
次月,十二號晚。
道路上沙沙有聲,陶荇半夜睜眼,看到床頭凹陷的痕跡。
依然悄無聲息。
他翻個身,後腦杓枕著雙手,繼續睡覺。
清晨小狗朝著他的屋子叫,他摸摸狗頭,撐起傘推門而出。
不撐傘不覺得,這麽一打開,姥姥想起來:“你好像就才買回來時打了兩天,這個把月沒見了,怎麽今天又打了?”
“這不是忘了麽。”陶荇笑,“今天想起來了。”
“可是,夏季已經過了,都入秋了,你還要打傘啊?”
“總歸有太陽。”
到咖啡店,仍把傘放到最裡面的桌邊,將卡牌翻好,一天悠然而過。
這晚深夜,陶荇聽見沙沙響動,是來回走動的聲音。
天明,他伸個懶腰起身,一睜眼,動作頓住。
床頭,一個大紅花轎,轎簾正對著他。
陶荇:“……”
一覺醒來床頭出現個花轎,可不是多美好的事兒。
他走過去,拉一拉簾子,沒有紙人和儀仗隊,只是個空轎子,紅色彩綢和流蘇透著灰冷。
他用手機錄像功能照了下,錄製時能看見轎子,再重新播放就什麽也看不見,嗯,這樣的話,說明旁人看不見這頂轎,不用擔心姥姥進來被嚇到。
他若無其事放下簾子,拿傘,出門,乾活。
傘邊好一會兒,才有沙沙聲響,那位剛才大概在發呆,一時沒跟上。
轎子擺了兩天,第三天夜裡,床邊響起一聲歎息,隨後,微風飄遠。
時間到,他又要回了。
轎子沒消失,始終在這屋裡擺著,陶荇也習慣了對著個詭異的紅花轎入睡。
080讚道:“宿主你現在膽子練出來了啊,可是,我有點害怕,我總覺得,那裡面半夜會爬出個什麽。”
“那是我坐過的,能爬出什麽。”
“可是,宿主,他為什麽把花轎搬來了,是不是想接你回去啊?”
“他什麽也沒說,我怎麽知道?”
“那就讓它一直放在這裡嗎?”
“就放著嘍。”
“宿主你真不再去了啊?”
陶荇微微一笑,沒說話,翻個身,安穩睡覺。
再一月。
風清雲淡,明月輕懸。
陶荇撐著黑傘出門,身邊又響起沙沙聲,而在這響動中,還夾雜著幾聲歎息。
陶荇微浮嘴角,往前走去。
這一天,陶荇回家挺早,買了很多吃的,把冰箱塞滿:“姥姥,我要出門一趟。”
“去幾天啊?”
“最多三天。”
老人了然:“去找男朋友是吧,去吧去吧,爭取帶回來啊。”
陶荇悠然一笑,等老人回房,他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然後,撩了一下轎簾。
轎子邊沙沙之聲凌亂,片刻後,那簾子被看不見的手卷起。
陶荇走進去,端坐在內。
簾子放下,耳畔風拂,眼前簾幕晃動,周圍如浮光掠影,城市燈火若被空間扭曲,朦朧無序。
夜空,無人能見,一個中山裝的男人單手牽著一頂紅轎子,自星辰下飛過。
花轎落於陵園,無聲無息,隱入地下。
第061章 墓地白骨(完)
地下安安靜靜, 群鬼們離去,這裡不複往日熱鬧,連水流聲也聽不見。
蔥白手指從外將轎簾掀開。
陶荇抬眼對上那蒼白的面容。
對方心虛, 垂眸後退。
陶荇走出轎子, 看向四周,骨燈泛著微冷的光,溪水如凝膠一般固定,泛起的水珠停在半途,草地上的花枝枯萎,竹籃裡的水果已腐爛。
沒有眾鬼,鶴林一個,懶得再編造美麗的環境。
那些繁榮,在眾鬼眼裡是美好的, 但在編造者看來, 沒什麽特別,畢竟,他始終知道,都是假的。
就在陶荇打量間,微光流動,花枝緩緩立起,溪水隱有流動跡象。
他搖搖頭,拉住鶴林的手:“不用恢復之前的樣子。”
鶴林還垂著眼眸:“可這樣不好看。”
“我也知道它是假的, 你就是再變成以前的樣子,也還是假的。”
鶴林就停止了幻化, 那溪水將流不流, 花開到一半,水果依舊腐朽。
陶荇走到他面前, 什麽也不說,只看著他。
鶴林垂眸不語,半晌後,終於抬起了頭:“我……我若解除禁咒,無法凝聚能量,這裡的空間,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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