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且垂放在身側的手顫抖得愈發厲害,他想抬起手關掉水,甚至連關掉熱水按鈕的動作都無法完成,腦海裡不斷閃現陌生卻又恐懼的畫面,一片漆黑,嗆水,無法呼吸,耳畔伴隨著水聲讓這樣的恐懼無端蔓延。
從頭頂淋落的熱水衝刷過臉頰,水從面上流過鼻子竟然有一種嗆水的感覺,身體無力地緩緩蹲下地,難以平緩的喘息讓臉色蒼白至極。
天旋地轉的眩暈讓他分不清東南西北,眼前不斷發黑,‘嘭’的一聲,甚至連額頭鼻子磕到地板都感覺不到。
頭頂的花灑淋落,臉著地時鼻腔流血嗆咳不止。
血在水中暈開流入下水口。
躺在地板上任由被花灑淋落的單薄身軀不斷發顫,時間一點點過去,顫抖到某個閥值,戛然而止,手重重地垂落身旁,‘啪’一聲砸在暈著淡淡血水的位置,沒再有動靜。
“嘭”的一聲,自己好像掉進水裡了。
他的四肢已經被卡在氣囊跟座椅中間,下沉感無比強烈,湧入車內的水越來越多。
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喉嚨和胃部好像進了不少水,他咳嗽被水嗆到後,肺部有一種劇烈的撕裂感和灼燒感。
耳膜灌入水的感覺就像腦子要爆炸,呼吸不過來了,沒力氣再掙扎,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黑,耳朵已經聽不到聲音。
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要死了嗎?
……
時間來到了凌晨兩點。
這個時間對於金融人來說實在是正常得不得了,尤其是一同操盤國內外的,時間差簡直是癲到瘋狂。
主臥裡沒什麽動靜,就連臥室推開個門縫都察覺不到動靜。
陸北淮站在門口差不多二十分鍾,在這二十分鍾裡他給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告訴自己不能夠再像之前那樣有太多佔有欲的行為,可又按耐不住內心的期冀,想看看宋且,看看給他機會的宋且睡了沒,肯定睡了吧,這家夥睡眠質量那麽好。
——沒走不就是機會。
原來付出是真的會有回應的。
從小到大,他終於得到過一次回應了。
他背靠在門口的牆,心臟跳得強烈。
算了,還是不能當一個變態,得給宋且留一個好的印象。
“……陸北淮。”
就在他準備去睡覺時,忽然聽到主臥裡急促喘息的動靜,眸底倏然一沉,立刻推開門走進去。
陸北淮進去時發現床上沒人,聲音是在浴室裡傳出來的,立刻跑過去,結果發現腳下一地的水!?
他快步走到浴室門前,在他推開浴室門的那一瞬,從腳底上湧的冰冷宛若血液逆流。
浴室不知道開了多久的水,門沿邊有幾厘米的高度,而花灑一直放著的水快到腳踝的位置,躺在地板上額頭磕著地面的宋且通體雪白,渾身寸衣未著渾身發抖得厲害,側躺的臉快著地,水快沒過唇到鼻子,眼眶通紅哭喘著嗆咳,完全動彈不得模樣。
陸北淮臉色倏然陰沉,心臟仿佛驟停,立刻上前將花灑關掉,連忙扯過一旁的浴巾,然後將躺在水裡的宋且抱起來,包裹在浴巾裡,顧不得自己的褲腳與褲子膝蓋已經濕透,慌張得只剩下懷裡的人。
在抱起來時才發現額頭跟鼻子都有些腫,鼻子下還有血跡,渾身冷得可怕。
這張漂亮的臉透白得可憐,細淚滿面,喘息很微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北淮。”宋且眼前一片模糊,依稀中看見張熟悉的臉,哽咽出聲:“……我……”
陸北淮察覺到身前這雙手抖得厲害厲害,顧不得那麽多,沉著臉立刻將人抱出去,下顎線緊繃,還是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緊張情緒,生怕給宋且造成焦慮,放輕語調的哄著:
“沒事,我喊救護車,你別緊張。”
宋且微微抬頭,張了張嘴。
微涼的唇蹭過下巴,像是無力的呼喚。
陸北淮慌張的腳步一頓,垂下眸,撞入宋且眼眶通紅的模樣,心痛得說不出話,他隱忍著情緒:“怎麽了?”
“……我撞到鼻子了。”宋且哽咽出聲。
剛才一瞬間,他像是猜測到了什麽,聯想到了什麽可怕且荒唐的事情。
為什麽他成為‘宋且’。
那是他出的車禍可能是被撞下橋的河水裡溺水身亡,而‘宋且’也是溺水身亡的。
原來如此。
說的聽起來像是一件小事,卻讓懷中的人頃刻間淚流崩潰。臉色蒼白,喘息頻率過於急促讓他的唇色也白了幾分,額頭滿是冷汗,驚魂未定的模樣。
陸北淮被這聲哽咽的委屈弄得心煩意亂,他先把宋且放到床上,趕緊用被子蓋好,快步走去衣帽間給宋且找身保暖的衣服,手裡還帶著個紙袋,再回到床邊輕輕掀開被子,把人抱起來穿好衣服。
現在看著朝思暮想的身體也都沒了心思,就怕自己慢了一步讓自己後悔終生。
將宋且穿好衣服後,擦乾淨鼻腔上的血跡,也看了眼有沒有再流鼻血,才將紙袋豎起捂在他的鼻腔上,輔助回吸二氧化碳。
“小寶,吸氣。”
“呼氣。”
“對,慢一點,沒事的,我在這裡。”
宋且感覺鼻子上有什麽東西籠罩著悶悶地,腦袋嗡嗡作響,還沒緩過來,那股溺水的感覺仿佛還在喉間,在聽到耳畔低沉的聲音響起,提醒著自己吸氣和呼氣,慢慢地,原本急促的呼吸在低沉溫柔的聲音下漸漸平複,手下意識地攥緊身旁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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