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神侍們將這類生靈帶回了神庭,加以教導。若能淨化,便是新的神侍,若不能,便是高危世界的任務者。
第一個被淨化的是一個普通世界的人類小孩兒。他來神庭時才六歲,但他的欲望閾值卻比高危世界的戰爭狂人還要高。
不過,荒謬的是,他的欲望是追隨神,成為神侍。
於是,被人類稱為神的他,讓那個小孩兒成為了六號神侍。
6號成為神侍的那一瞬間,欲望閾值跌破低谷,無限趨近於0.
後來,0號同他說,6號的欲望在實現的那一刻,化成了一種名為忠誠的品質。
他不懂忠誠是什麽。0號告訴他,這是很好的品質。就如同他肩上所承擔的責任。
是的,他只能理解責任,只知道自己即創造了世界,就應當對這些世界負責。
這條定律同他的能力一樣,是他與生俱來的。
說起來,0號雖是他的鏡像,但卻比他更像一個人。
他學起人類的東西來,總是很慢。但0號很快,他理解他所不理解的人類的行為,他知道他所不知道的,關於人類的一切東西。
比如,人類為什麽未產生欲望,有為什麽會在一定時間後,將欲望轉化為別的情緒或品質。
他也曾十分苦惱,為什麽0號能懂,他卻不能動。
明明他才是主體。
後來又過了很久,他才明白,那是因為,0號雖有神的血肉,卻到底是個人。
人理解人就是這麽簡單,但他要理解人,則需要突破物種思維的邊界。
他不知道那個邊界哪裡。
因為他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仿佛一個幽靈飄蕩在這處空間,好似存在,又好似並不存在。
消失很久的孤獨感再一次襲擊了他。
他想尋找同類,或者將自己,變為人類的同類。
但這似乎很難。即便,他早已將自己變做了人類的模樣,他的合作夥伴們仍舊不會親近他。
他們明明能夠和0號正常談笑,但在他的面前,卻用在是跪伏的,永遠沒有抬起過腦袋。他甚至無法在他們勉強偽裝自己。
所有的偽裝,都會被識魄。
他問0號為什麽。
0號說,因為他的力量太過強大,壓得他們都喘不過氣來。所以,他們在他的面前,只能匍匐。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他無法理解這種威壓是什麽。他像是一台空白的計算機,腦子裡只有構成技能的硬件,與指示一切行為的責任感。
0號想了很久,和他解釋說:“風行草偃,風未必有教化的意識,草也未必就甘願臣服。但這是兩者的本能,是他們的生存之道。風必須要吹,草也必須臣服。”
“臣服?”又是人類的詞匯。他想了想問:“不能掙扎嗎?”
0號斬釘截鐵地回答他說:“不能。因為風就是風,草就是草。”
這篤定的回答,將他推入了一個孤高不勝寒的境地。讓他明白,他和人,終究是兩個物種。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試圖融入他的團隊。
因為他的合作夥伴們非常的雙標。
他們面對彼此時,總是鮮活的,他能感受到他們之間流動中某種很微妙的情感力量。
或許這就是0號和他說的友誼。
但他們對他,沒有這樣的情感。他們對他,是尊敬與忠誠。偶爾還會有恐懼。
這種微妙的情感他並不喜歡,這讓他們顯得很不親近。
這讓他感覺愈發孤獨。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神侍們愈加敬重他。
他的話語成了神庭不可更改的律條,一字一句都該有意義。若哪日,他不小心說出意義矛盾的話語,那神庭必會為此爭論不休。
慢慢的,不愛動彈的他也不想再開口和人說話了。哪怕面對0號,他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毫無芥蒂與保留地同他交流。
於是,他成了一個只需被人供奉跪拜的標志性物件,沒人將他當做一個可供親近的活物。
神庭的熱鬧,從始至終都與他無關。
而他,所謂的神,不過是人類臆想出來的一種十分虛假的崇高。
時光緩慢流逝,他逐漸適應了這種孤獨感。他時常會陷入沉睡,任世界在神庭引導下自由發展。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7號出現。
或許是為了保持某種權利的集中,神庭自納了六號神侍後,又很多年沒有新進神侍了。
7號,是他自己從任務者裡面提溜出來的。
第48章 不敬
那日, 是神庭一年一度的朝神日。
他也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日子是什麽時候成立的,好像是他睡著時的某年某月某天,神侍們商量出來的。
他問0號為什麽定這奇怪的日子。
0號回答他說:“任務者的欲望閾值都太高了,需要轉化。與其轉化為一些具有破壞性的衝動或是陰騭的情緒, 不如將其轉化為信仰。”
無懈可擊的解釋。
即使他很不喜歡這樣被跪拜的感覺, 也無法拒絕。當然,他也很可能無法拒絕。
畢竟誰會在乎一個標志的想法呢?他的拒絕, 很可能會換來一句, 我們信仰你, 與你無關。
此後,他沉睡的時間更長了。
而他之所以在這次朝神日醒來, 純屬意外。這些人實在是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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