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斯文向村長借了輛電動小三輪,請教了位置,便載著韋一心的棺材往葬著他父母的山頭緩緩駛去。
丁慧和張三寺一左一右地走在車邊,小心地扶著棺材。
薑霽北和池閑跟在車後面,各自拎著竹籃,邊走邊往天上撒紙錢。
出了村,送葬的隊伍瞬間冷清下來。
村民都留在村裡,給韋一心送葬的只有體驗者一行人——如果不算上除池閑外毫無存在感的輔助員的話。
韋一心父母的安眠之地與其說是山頭,不如說是一個植被茂密的土丘頂。
小三輪發出暴怒的抗議聲,吱吱呀呀的,行駛得頗為吃力。
覃斯文狠狠地擰著車把手,一言不發。
剛行駛到土丘腳下,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被一片烏雲籠罩住。
天色瞬間變得陰沉沉的,空氣也潮濕悶熱起來。
“是要下雨了嗎?”丁慧抬頭看天。
“應該只是烏雲,感覺下不起來。”覃斯文也抬頭看了看,“我們加快一下速度。”
待到眾人把韋一心的棺材抬上丘頂,天空中的雲已經黑得如同潑墨,雲隙間的幾柱光透過茂密的林間枝葉,已經變得昏暗不堪。
“天黑得也太快了吧,等會兒的雨得有多大啊。”張三寺嘟噥道。
覃斯文抄起鐮刀,“唰唰”幾下把雜草劈倒,就著僅有的幾縷光,找到了兩個荒蕪的墳。
這裡就兩個墳。
“那就這裡了,鋤頭鏟子一起上,爭取下雨前搞定。”覃斯文對著雙墳邊的空地點了點,“還差三塊碑,韋一心一塊,伯父伯母各一塊,回頭再給他們補上。”
眾人應聲,拿鏟子的拿鏟子,拿鋤頭的拿鋤頭,一起在地上挖起坑來。
忽然,一陣狂風刮過,將四周茂盛的枝葉打得劈啪作響。
風中夾著濃鬱的血腥味,很是不祥。
薑霽北蹙眉。
他停下手裡的活,將鋤頭立在地上,單手握著長柄,正想回頭跟池閑說話,大腦卻在這一瞬間忽然接到一個指令——
“把所有人都埋掉,你就可以離開這裡。”
有人對他說。
埋掉?
把所有人?
接到指令,薑霽北的思緒忽然變得混混沌沌的,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正在詫異,身體卻搶先一步動作,不受控制地自己動了起來!
薑霽北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抄起手裡的鋤頭,彎下腰,一鋤一鋤地繼續挖地上的泥土。
很快,第一個坑挖好了。
薑霽北轉過身,看向身邊的三個人——覃斯文、丁慧和張三寺。
他們僵硬地站在原地,雙臂垂在身體兩側,無神的雙眼睜得銅鈴一樣大。
池閑不知道為什麽沒了蹤影。
薑霽北沒管這個,他抬起腿,一腳將覃斯文踹進坑裡。
“轟!”
覃斯文一聲不響地摔進土坑裡,像僵硬的屍體一樣挺得直直的。
薑霽北操起鏟子,將旁邊堆得高高的黃土一鏟一鏟地扔回坑裡,大塊的黃土砸落到覃斯文身上、臉上,將他掩蓋。
慘淡的月光照映在覃斯文的臉上,把他呆滯的目光襯得多了幾分邪性。
伴隨著不斷下落的黃土,漸漸地,覃斯文的最後一截衣角消失在了黃土中。
薑霽北把坑填平,走到坑上,用力踩了幾腳,把土踩實。
埋完覃斯文,他轉過身,在埋覃斯文的坑旁又接連挖下第二個和第三個坑,把張三寺和丁慧也埋了進去。
漆黑的山頭上只剩下薑霽北一人的身影,頭頂的樹葉被陰森的風吹得“嘩啦啦”地響。
埋完張三寺,薑霽北正要放下鏟子,卻突然被一個男人一把推倒在地!
他的下巴狠狠地砸在黃土上,震蕩感順著下頜骨直衝顱頂。
薑霽北感到一陣眩暈。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半邊臉貼著腥臭的泥土,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了。
從薑霽北的視角,只能看到一雙鞋子停在自己面前。
這雙鞋很眼熟。
薑霽北掙扎著抬起頭。
一道詭異的光柱忽然從男人身後照過來。
薑霽北眯起眼睛,卻被光晃住了視線,怎樣都看不清男人的臉。
男人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鋤頭,發出了陰森的笑聲:“呵呵呵……”
他一邊笑著,一邊在薑霽北埋張三寺的坑旁邊,挖起了埋薑霽北的坑。
薑霽北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身體卻重得像一座山。
男人卻越挖越起勁。
忽然,他停了下來,慢慢轉過頭,看向薑霽北的方向。
伴隨著男人的動作,他身後那道光柱也緩緩轉了過來,照到了他的臉上。
薑霽北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心臟“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
這個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薑霽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上慢慢地浮起密密麻麻的粗糙疙瘩和潰爛水皰,臉色一點一點變成暗綠。
就好像……
就好像蟆拐坑坑窪窪的表皮。
薑霽北的意識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清醒。
原來,剛才被他埋掉的三個人,都是他自己!
他把他自己埋了!
突然,腦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
薑霽北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山上,手裡拿著鋤頭,腳邊是韋一心的棺材和剛挖好的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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