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裡面衝出來……
瀕臨窒息的時候,薑霽北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驚醒。
他直勾勾地盯著破舊的天花板,渾身冷汗。
等到瘋狂亂跳的心臟恢復平穩,薑霽北這才掀開身上的毯子,坐起身來。
抬手的時候,他的袖子因為慣性滑了下去,露出半截胳膊,皮膚上的斑痕越發明顯。
薑霽北扯扯袖子,站了起來。
“去哪?”
旁邊的老孫忽然開口。
薑霽北頭皮一炸。
轉頭一看,才發現老孫閉著眼吧唧嘴,原來是在說夢話。
他忍不住白了老孫一眼:“撒尿。”
“多吃腰子嘛……”老孫嘰裡咕嚕地嘟噥兩句,翻了個身,鼻腔裡再次傳出綿長的呼吸聲。
借著月光,薑霽北輕手輕腳地離開主宅。
他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把事先準備好的布袋拿出來,憑借記憶繞著宅子走了一圈,找到了昨晚醒來的祠堂。
薑霽北站在門口,點了一支蠟燭,微弱的火光勉強映亮了祠堂。
不出所料,祠堂裡乾乾淨淨的,連陣法、棺材、蠟燭和王0999的屍體也一同消失不見了。
薑霽北從布袋裡拿出一碗白飯和一炷香,把碗放在地上,點燃黃線香,將它插在飯上。
做完這些,他後退兩步,抱起胳膊,側身靠在牆上,說:“吃吧。”
一朵帶著火星子的灰燼悠然地劃過薑霽北的眼前,落到他的腳下。
一秒後,灰燼倏地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綠色火焰!
薑霽北眯起眼。
透過綠焰,他看到,昨晚的無臉人蹲在地上,用手抓著碗裡混著香灰的白米飯,拚命往臉上的血洞裡塞,鮮血和飯粒滴滴答答地掉到地上。
等到米飯見底了,薑霽北才開口:“昨晚在背後推我的,是不是你?”
無臉人一頓,緩緩抬起頭來,巨大的血洞對著薑霽北,洞裡還有一團沒咽下去的混著口水、鮮血和腦漿的飯,惡心至極。
“嚴道長放在門口的白米飯,是不是拿來供你的?我踢翻了你的飯,所以你一直跟著我。”薑霽北接著說,“在祠堂幫我纏住僵屍的也是你吧——是嚴道長殺的你?”
話音剛落,無臉人手裡的碗“哐當”一聲摔到地上。
它緩緩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薑霽北,白豆腐一樣的大腦還在輕微地跳動著,低沉含混的聲音從被咬斷的氣管中轟隆隆地傳出來——
“飛行夜叉……阻止……煉屍……
“阻止!煉屍!”*
說到這裡,無臉人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一把桃木劍再次貫穿了他胸前的血洞。
嚴道長站在無臉人身後,手握劍柄,表情在陰冷的夜色中詭異無比。
“砰!”
一聲巨響,無臉人瞬間炸成無數碎片,帶著幽暗熒光的灰燼漫天飄散。
薑霽北一言不發地看著嚴道長,表情玩味。
他聽得很清楚,剛才無臉人提到了“煉屍”兩個字。
誰在煉屍?
無臉人讓他阻止誰煉屍?
“這隻鬼是僵屍少爺的人,瘋瘋癲癲纏了我一路,我看它可憐就沒有殺它,沒想到它還是陰魂不散。”嚴道長把劍插回劍鞘裡,指指薑霽北的肩膀,解釋道,“現在我把它打碎了,它不會再纏著你了。”
薑霽北側頭一看,自己的左肩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焦黑的手印。
他隨手拂了拂,沒有質疑,而是問:“這宅子,誰住過?”
嚴道長猶豫了一下:“這裡是夏司令家。我擔心你們害怕,就沒說……”
薑霽北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容在晃動的燭火下越發清麗。
看到這張臉,嚴道長怔了怔,眼中湧出複雜情緒。
他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用黃符紙包著的東西,遞給薑霽北,笑得有些討好:“陳寂,你別怕,這個給你防身用。”
“這是什麽?”薑霽北接過一看,黃符紙裡包著的是一根約莫五寸長的鐵釘。*
嚴道長瞥了薑霽北的腹部一眼,解釋說:“結陰親那天,中途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你就把這根鐵釘扎進僵屍少爺的心臟。記住,只有扎進心臟,它才會灰飛煙滅。”
嚴道長的熱情和討好讓薑霽北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你怎麽不給他們?”薑霽北掂了掂鐵釘,“還有,你不是說要活捉嗎?現在又要我把它弄死?”
“你是誘餌,你更需要。那爛屍死沒關系,你千萬不能出事。”嚴道長笑起來,“符紙雖然掉了,但現在還在十五年封印期內,它的法力和意識都還沒有徹底恢復,我們只要在它變成飛行夜叉前解決掉它就好。”
“行。”薑霽北把鐵釘包起來,隨手塞進懷裡,“我收了。你回吧。”
“你……”嚴道長欲言又止,但看薑霽北一副無欲無求心無雜念的模樣,他隻好點頭,“那你也快回去吧,外面危險,你自己多加小心。”
說罷,他又看了薑霽北的腹部一眼。
薑霽北自然留意到了他的目光,但面上仍裝作沒覺察的樣子。
確認嚴道長徹底離開後,薑霽北才攤開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
一張薄如蟬翼的紙人靜靜躺在他的手心。
這是在無臉人的鬼魂被打碎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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