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胡扯。”薑霽北忍無可忍,一把揭穿池閑的表演。
哪怕是個瞎子,聽那虎虎生風的走路聲都知道這人腿腳靈便。
他覺得他得跑了,到這個時候池閑還矢口否認,兩人很明顯地談崩了。
池閑緩緩地松開手指。
光球隨著他的動作四分五裂,懸浮在竹林四周,相互拉扯著布成一張光網。
池閑的嘴角還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但眉毛已緊緊皺起,眼睛也驟然眯起,像在心底做好了什麽決定。
他緊緊地盯住薑霽北,眼睛瞬間覆蓋上比墨還深的黑。
薑霽北才剛動一步,瞬間就明白了池一鳴的感受。
腦海裡充斥著不應該存在的畫面與聲音,它們在腦中不斷地循環,爭先恐後地試圖蓋過原本的記憶。
他看到,原本不在家的池閑在黃昏下接過他帶去的講義,微笑著對他說謝謝,還聽到好聲好氣的池閑媽媽叫他去竹林找池一鳴,接著他在河邊遇到了壞人,被壞人打暈的時候又正好遇到了來巡邏的警察……
太精彩了,這狗東西真他媽的會編。
薑霽北福至心靈——二十六歲的自己之所以會失去關於池閑的記憶,可能正是因為記憶被篡改了。
不對,篡改都沒有被篡改,估計那麽多事情池閑根本沒想明白怎麽編才能串起來,所以圖省事直接抹掉了。
盡管頭痛欲裂,但薑霽北卻依然保持著清晰的思路,記憶也沒有混亂。
可能是因為遭過一回有了免疫,也可能是被扭曲的時空影響,池閑的招式在他身上沒有太大的用處。
他又想到在怪異事件發生後,池閑一次又一次告訴他“你記錯了”的畫面。
之前沒有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時候池閑的眼睛也泛著一層薄薄的黑氣。
因為之前的自己沒有過多追究,所以這小子覺得自己篡改成功了是嗎?
薑霽北站得搖搖晃晃,但還是挺直了背脊,與池閑對視:“池一鳴在哪裡?”
見他居然沒有受到影響,池閑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一瞬。
感覺到腦袋疼痛稍減,薑霽北也上了火。
他大步走向池閑,就要去揪對方的衣領:“你究竟是什麽?”
池閑神色複雜地往後退,竟有些手足無措。
就在薑霽北的指尖快要觸到池閑的時候,竹林間的光網劇烈地閃爍起來,一陣嗡鳴音響起,光網如**一樣炸開,讓薑霽北失去了視覺!
等他終於恢復視覺,竹林裡也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黑暗。
薑霽北立刻拿出手機上下一照,周圍已經沒有池閑的蹤影。
怎麽是他先跑路了?
薑霽北氣急敗壞起來。
他一邊給片區巡警打電話,告訴他們竹林裡可能有失蹤人員的蹤跡,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衝回碼頭,打了出租車直驅糖廠生活區。
他準備守株待兔,賭池閑會稍微關心一下他的家人。
現在看來可能物種都不一樣的家人,但池閑再狠,也不至於搞一個“池家小兒子也失蹤了”的大新聞吧?
趕到池閑家門口,剛敲開門,薑霽北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池閑好端端地坐在輪椅上,正從茶幾的果盤裡拿起洗淨的蘋果,他的腿上裹著一層新包的石膏,晃眼一看,還真像是去醫院換了藥。
門邊的衛生間裡,水流聲嘩啦啦地響著。
池閑的母親正在洗著鞋,一邊洗還一邊抱怨:“就說讓你爸陪你去吧,非要拄拐自己去,哎呀這鞋,你踩哪兒了?不會踩泥裡摔著了吧……”
薑霽北眼尖,發現鞋上順水流下的泥土裡摻雜著破碎的竹葉。
“嘩”的一聲,池閑的母親潑了一盆水,把證據全衝進了排水地漏裡。
薑霽北欲言又止:“……”
他抬頭看池閑,發現池閑對他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講義來了?”
池閑的母親這才發現自己的丈夫給災星開了門。
她一聲怒吼,把門“砰”地關上。
門裡傳來她的訓斥聲:“他把你哥搞傻了!他就是個妖魔鬼怪!離他遠一點!”
薑霽北站在門口:“……”
巡警沒有在竹林裡找到池一鳴,他就像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了消息。
池閑的傷也“慢慢”好了,他拄著拐杖來學校上課,同學們總是熱情地幫助他。
薑霽北冷眼旁觀。
他最後一次與池閑對話,是問筆仙和寫有自己名字的白紙的事情,但池閑諱莫如深,隻溫和地笑著,對他說“紙上的事情是假的,你也不會死的”。
他們之間,刻意地疏遠了。
薑霽北跟蹤過池閑一段時間,可不與他在一起,池閑也變得消停了不少,日子過得如白開水一般平淡。
又迎來無聊的周日,薑霽北坐在床邊,翻看著手機裡跟蹤池閑時拍攝到的畫面。
從拄著拐杖變得可以慢慢行走的池閑,對其他人說笑時會偶爾扭頭過來看他的池閑,又與聶明、小結巴他們一起去爛尾樓玩的池閑……
他又變回了那活潑而開朗的少年,與竹林裡的他相去甚遠。
薑霽北拿著手機,調到通訊錄一欄,點開池閑家的通訊開始發呆。
他們已經有十九天零三個小時沒說話了。
但如果一旦開始接觸,薑霽北用小腦葉都能想到他們之間的車軲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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