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離校的學生聚集過來,被保安隊引導疏散,見救護車離開,攔住薑霽北的老師也松了手,讓他盡快回家。
薑霽北離開的時候,聽到部分老師的討論聲。
“通知了家長,應該已經過去了。”
“電梯從來沒有……”
“應該是脊椎斷了,救回來也是下半身癱瘓……”
“對,那學生也是,太慘了……”
救護車的警報聲越來越遠,薑霽北一咬牙,追了上去。
片區醫院離他們學校不遠,從學校後門離開後右拐,約一千五百米的位置,片區醫院的門診部矗立在馬路邊。
薑霽北和家裡人打了個電話,匆匆趕到手術室的門口。
門外的長椅上坐著各種各樣的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地焦急和憂愁。
手術室大門緊閉,醫師從裡面推門而出,薑霽北看到門後的手術室上方,“手術中”三個字散發出正紅色的光芒。
醫師見過的傷者數不勝數,此時神情自然。
薑霽北站在外面觀察了一會兒。
和預想中的不一樣,手術室中沒有任何騷動。
腦海裡反覆閃爍著池閑從血肉重塑成人的畫面,他在心中盤算,如果池閑在醫護人員面前展現出這樣的異能,那手術室裡早就混亂不堪了。
這時,一個護士拿著單子在走廊裡呼喚:“池閑的家屬到了對吧?池閑的家屬在嗎?”
“來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薑霽北猛地一回頭,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年輕男人的模樣與池閑有近八成的相似,但眉眼間滿是戾氣,仿佛把不得志寫在臉上似的。
他臉頰兩側的肌肉死僵地往下垂,嘴角也像掛了個秤砣,不說話的時候,上唇與嘴角仿佛被削尖了,看上去尖酸刻薄得很。
薑霽北一眼就認出,這人是池閑的哥哥,池一鳴。
在還沒變回初中生的時候,二十六歲的他跑到池閑家找人,因為提了池家的兒子,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想到這裡,薑霽北的心頭驀地一跳。
如果按鄰居阿婆的說法,差不多這個時間點,池一鳴就要死了。
池一鳴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他一臉不耐煩地聽完護士講話,點了幾個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點什麽的頭,便走到長椅上坐下,雙手交叉,捂住了下半張臉。
有的人會在痛苦的時候掩飾自己的情緒,遮擋也好,躲藏也好,即使是悲痛欲絕的重病患者家屬,也有默默扭過頭和自己跑到消防通道抽煙的類型。
可池一鳴不是這樣。
他捂住自己下半張臉的時候,薑霽北從他的指縫中看見,他使勁地壓著嘴角,嘴角卻一直往上翹。
在薑霽北盯著池一鳴的時候,池一鳴也發現了他。
作為池閑的哥哥,池一鳴自然記得薑霽北。
他先是眉頭一皺,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翻,隨後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氣,睜開眼時,眼珠子終於回到了正常的地方。
薑霽北眯了眯眼,還是對他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我記得你,你是那誰……池閑的少爺朋友?”池一鳴把擋著半邊臉的手放下來,嘴角又回到了掛著秤砣的狀態,“你來這裡乾嗎?”
薑霽北感受到池一鳴對他的不耐煩:“我來看看池閑。”
“又沒死,手術,住兩天院就回家了,有什麽好看的?”池一鳴對自己尚在手術室的弟弟也沒有什麽好語氣。
薑霽北掛著和氣的笑容,點了點頭,不再接話,只是默默地在等候區裡站著。
他對池閑的哥哥印象甚少,回憶中也只有幾面之緣。
但池一鳴不喜歡池閑,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因為薑霽北和池閑是好朋友,池一鳴恨屋及烏,即使是幾面之緣的幾面裡,薑霽北也沒見過他的好臉色。
對池一鳴的這般態度,他心中早有預料。
見薑霽北不答話,池一鳴張了張口,話語還沒出口,兜裡的電話出來攪了局。
“喂,媽。”他拿起手機,貼到耳邊,“我到了……啊,他們說沒什麽事……不就斷了點骨頭,至於要我過來嗎?我有約,好不容易請的假,要來照顧這個……”
薑霽北聽明白了,池一鳴能夠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他正巧請假從外地的大學回來了。
池一鳴沒有開免提,但電話那頭的音量極大,薑霽北站在一米開外,也把電話裡池母的咆哮聽得一清二楚。
“我和你爸都忙,你不照顧誰照顧?!他成績好,你照顧他一點怎麽了?咱家出息就看他了!你看看你,上的什麽大學,讀不讀不都一樣嗎——”
看著池一鳴扭曲的臉龐,薑霽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池一鳴討厭池閑,大半的緣由來自於這個家庭。
池閑能與薑霽北一個學校一個班,本錢就是他極好的成績。
池父池母覺得小兒子去了富貴處,能與權貴子女交朋友,自然是揚眉吐氣。
再一扭頭,看見大兒子成績平平,必然忍不住批判一番。
“他能做到,你怎麽就做不到”這種話,想來池一鳴是沒少聽的。
“哦!那我不用讀了,全讓他光宗耀祖去?他都殘廢了!”池一鳴的聲音陡然增大,“最後不還是靠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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