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禦並不答他有或沒有,而是反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拍下那裡?”
陸含璟忽地轉頭,察覺到他動作的程禦,也下意識地側首,正對上陸含璟那雙墨藍色的深邃眸子。
“你會的。”
他這樣篤定且自信的姿態,屬實迷人,程禦卻心尖一跳,意識到即使沒有那幅畫,陸含璟也已經與梁瓊搭上了關系。
“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打獵有肉吃,跟著我,可就只能喝湯了。”
“湯也夠。”陸含璟收回視線,又看向窗外,“我獨自前來江城,根基還不穩,只能背靠程氏,先讓這顆小苗乘乘涼了。”
程禦不明白陸含璟怎麽總在貶低自己,一開始的“不與你爭”還有些近乎於施舍的高傲在,如今卻真顯得過於謙遜且不露鋒芒,著實不太像原作中的性情。
難道是打算扮豬吃老虎?因為自己與原主的不同,陸含璟也相應地改變了路數?
程禦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或許,這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對陸含璟來說,江城市場是目標,程氏集團是其中的攔路虎,殺之繞之,由陸含璟自己決定。
對程禦來說,陸含璟這裡尚有可斡旋的余地,反而是集團內部的陳廷玉和其他二心之人,才持有必須置他於死地的打算。
被分去些市場,尚有機會奪回,性命要是丟了,可就無力回天了。
將利弊一分析,程禦心下便有了打算。
陸含璟還在等程禦回答,眼見著落地窗上,兩人的倒影又近了一些,是程禦主動朝他靠近一步,兩人的袖子幾乎是貼在一起。
只是衣料上的互相挨蹭,可能不會比一隻蝴蝶落在袖上更重一些,陸含璟卻覺得莫名有一股熱意自胳膊上升騰而起,袖下手指情不自禁地曲起。
他下意識地斂了呼吸。
思緒紛擾間,他看到程禦矜持地點點頭,清冷聲音隨之而起。
“且靠。”
-
回到會場時,拍賣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程禦落座後,問蔣舟:“剛才沒發生什麽特殊情況吧?”
“能有什麽情況。”蔣舟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聞言抬起下巴朝另一處揚了揚,“就那家,看起來跟你有仇一樣,那胖子斜你好幾眼了。”
胖子?
程禦順著蔣舟下巴微揚的方向看去,那是沈家的位置。
沈氏,是江城僅次於程氏的實業集團,程禦之前碰上的沈涵宇便是他家小輩,今日到場的,則是小紈絝的爹,大腹便便的沈方海和他明媚如花的第三任妻子。
沈家也是後代凋零,沈老爺子育有二子。
長子年輕時與沈老爺子起過很大一場衝突,之後便不知所蹤,一直消失於江城上流社交圈,也沒留下一兒半女。
次子沈方海則是草包一個,好在生下兩個兒子,沈涵宇是隨他不頂用,因此全部希望都寄托於還在國外留學鍍金的長孫沈涵遠。
這些都是在原文中一筆帶過甚至隻字未提的信息,是程禦後來才逐漸了解的。
這個世界,並不僅僅只是書裡描繪的那一小方天地。
容他操控的,尚且多著。
程禦柔軟的唇勾起一個若有所思的弧度,戴著黑色絲織手套的手指輕輕撐起額角,又將視線落回台上。
“看著唄,還能少塊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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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的前半程只是開胃小菜,到後半程才會放出重點,因此中途休息時,會場裡頓時喧鬧起來,有認識的人都互相起身寒暄,試圖探聽些消息出來。
依舊不動如山的,也就那麽幾位。
沈方海便是其一,他來之前,老爺子是定下任務的,拍下城東那塊地,不拘出價多少,他今日的競爭者,說到底僅程禦一人。
他摟著嬌妻的纖腰,又往那冊子上瞧了一眼,默念幾遍城東那塊土地的地塊編號。就在這時,助理匆匆跑了進來,湊近他耳邊低語幾句。
聽完助理的話,沈方海忍不住亮起嗓子:“你說什麽?”
這一下,可將周圍人驚到了。
沈方海顧不得這些,連忙拉近助理,低聲確認,“消息來源準確?”
助理亦壓低嗓子:“千真萬確,是梁會長那邊傳出來的,絕不會有錯。”
梁瓊這人的性格,沈方海還算了解,要不然也不會將他的兒子塞去對方宴會上,他眼珠一轉,看向會場另一邊神色淡淡的程禦,一張肥臉上頓時就露出個惡意的笑來。
“你回去告訴老爺子這個消息,至於拍賣會這邊,由我來安排。”
後半程拍賣很快開始,沒多久就輪到了那塊萬眾矚目的城東郊地。
底價一出,便有三三兩兩的人舉牌,可才過幾輪,就只剩下程禦和沈方海兩人。
與沈方海猜測的恰恰相反,程禦對這塊地,似乎並沒有多大興趣,在自己加價兩輪後,他身邊那個銀發男人舉牌的動作緩了下來。
甚至有一回,程禦一開始都沒有競價的打算,是身邊人問了以後,他才不耐煩地點頭。
沈方海心裡一驚。
程禦該不會也知道這事兒吧?
是了,涵宇前些日子還在那裡惱怒說被程禦下了面子,說明那時他也出席了梁瓊的宴會,沒道理自己得到了消息,程禦卻沒聽到半點風聲。
或許,程禦正是抱著與自己同樣的心思,在騙自己高價競拍這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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