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禦張了張嘴,仍想繼續追問,卻碰見護士剛好推門進來,視線在兩個男人身上接連掃過,問:“有什麽事情?”
陸含璟指向程禦垂在床邊的腳。
細瘦伶仃的腳腕上,有一道凝固的豔紅,這不多的血痂落在蒼白的皮膚上,就顯得格外刺眼。
“幫他處理下傷口。”
護士回身去拿消毒工具,而陸含璟也在這時接到個電話,他向程禦做了個“乖乖坐好不許動”的手勢,轉身出了病房。
程禦沒問到答案,有些鬱悶地躺回了病床上。
而走廊的角落,聽到楊子晉的話,陸含璟的眼神也越發深沉。
他再度確認:“捐給誰?”
“一個專用於解救被拐婦女孩童的公益項目。是以他個人的名義。”
也就是說,程禦捐這錢,並不是為了公司的社會形象考慮,只是單純的私人考量。
陸含璟絕不懷疑程禦的善心,但……為什麽偏偏是這種項目呢?
他的手指在窗台上不停敲打,腦海裡思緒飛轉,想到在前往江城之前,楊子晉最開始給出的關於程禦的詳盡調查。
程禦幼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完全無蹤的狀態,找不到絲毫的社會痕跡。
當然那只是基於淺顯表面的調查,陸含璟隻為分析競爭對手的行事作風,並沒有在這種小事上過多糾結,更懶得為此動用其它手段。
沒看到幼時記錄,他原先隻以為是程家對繼承人保護到位,現在想想,或許另有隱情。
“子晉,你再幫我調查一下……”
陸含璟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手機那頭的楊子晉能夠聽清,吩咐楊子晉的同時,他的眼神也很警惕地一直盯著程禦的病房。
護士再度推門而入,還叫來了人幫忙清掃遍地狼藉。
她剛打開碘伏,就見那個一直安靜躺著的病人再度坐了起來,從她手中接過沾濕的棉簽,說:“我自己來。”
護士由他接過,卻見程禦很隨意地將棉簽碾了上去,分明不深的傷口,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再次將它扯開了。
鮮血溢了出來,棕褐色的碘伏因此染上了一絲紅調。
“誒!”她下意識地出聲提醒,“你輕點兒。”
話音未落,就見程禦漠然地將棉簽丟進了垃圾桶,“沒關系。”
這副不欲多言的姿態讓護士一愣,她隻好收上碘伏,安靜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護士將程禦的異樣上報,還是程朗坤另外要求,總之到了下午,醫院精神科的醫生來做了次會診。
由於這次綁架引發了這具身體內心最恐懼的回憶,甚至帶來了呼吸障礙的應激狀態,醫生們一致認定程禦的心理問題亟待解決。
可程禦自小受過各種療法,都沒有什麽好的起效,再加上他如今明顯不大配合的狀態,幾個醫生都有些束手無策,沒能得出一致結論。
程禦雖然不清楚醫生們究竟討論了什麽,但看結果,就知道算不上好。
之後還過來了個心理疏導師,講的話也聽得他頭疼。
程禦煩得很,沒想到他躲開了劇情中原本的潦倒結局,卻無可避免地陷入原主的往事漩渦中。
再見到陸含璟時,便沒了什麽好臉色。
陸含璟並不介意他的冷漠,隻小心翼翼地取出保溫桶裡的暖湯,給程禦盛了一碗。
鮮香味慢慢向四周蕩開,瓷碗裡的湯水清亮,連一絲油膘都瞧不見。
程禦不鹹不淡地覷他一眼,這回也不問了,隻吐槽說:“你未免也太好心了。”
“聽說你下午又發脾氣了?”
“沒有。”
陸含璟說:“我要去趟外地,至少三五天才能回來。程禦,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程禦身子一僵,半晌才道:“去唄。”
陸含璟微不可查地輕歎一口氣,知道程禦還不夠信任自己,如果在言語上強求,對兩人都沒有益處。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程禦將湯喝完,又將桌板收拾乾淨,提起保溫桶,對程禦說了句,“等我。”
程禦沒有回答。
直到病房的門再度被關上,他才抬眼,冷冷淡淡地盯著那處許久。
陸含璟接連兩日沒有露面,只在飛信上頻繁地發消息,除睡覺時間外,只要程禦二十分鍾內沒回復,一個電話就立刻打過來。
這人也不說正事,無非就是問吃了嗎,肩膀還疼不疼,或者單純問程禦在做些什麽,都是些沒營養的口水話,更不求程禦如何認真應對,只需要回個聲,能讓陸含璟確保他安全就行。
程禦隻覺得自己被當作學齡前兒童看待,本來就因為被關在醫院裡而鬱悶,陸含璟盯人的行為,更是讓他煩了個夠嗆。
原本因為對方的離開,程禦心底還有些不願承認的別扭,如今盡數掃空,他被騷擾得狠了,還忍不住罵了對方一頓。
陸含璟嘴上道歉,行動上卻絲毫不改。
到第三天的時候,蔣舟又來找他。
程禦剛剛罵過陸含璟,現下臉色紅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氣色恢復得挺不錯。
他靠坐在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給陸含璟轟炸呲牙貓貓頭的表情包,直到對方發來一個流淚貓貓頭,他才大獲全勝般丟開了手機,朝蔣舟微揚下巴,示意對方自己找地方坐。
蔣舟把椅子拖到床邊,坐下,靜靜地看著程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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