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立刻接手傷員,將心急如焚的梁指揮官趕出急救室的門。
梁度在外間候診室裡坐冷板凳,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芙蕾娜聞聲趕來時,梁度正陷在煙霧繚繞的沉默中,垃圾桶小機器人估算完他丟煙蒂的頻率,像條狗趴在他腳邊不動。
“怎麽回事?!”芙蕾娜臉色很不好看,“你帶的隊,人又出問題了?”
梁度不說話。他此刻腦子裡只有喬楚辛的安危,誰也不想理睬。芙蕾娜歎口氣,高跟鞋噠噠地急敲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我知道兩年前的意外事故不是你的責任,對外說是隊員不聽指揮擅自行動,但那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在於……”芙蕾娜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董事會的錯誤決定,對系統數據妄加干涉。所以啊,我才希望和你聯手,入駐董事會,爭取更大的話語權。”
梁度把煙蒂往垃圾桶的狗頭上一彈,緊接著又抽出一根。芙蕾娜用十分罕見的親切姿態,給他點火。
“這次呢,是什麽原因?上頭又亂插手了?”她問。
梁度每隔半分鍾,抬臉看一眼急救室上方的指示燈,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
芙蕾娜忍怒,耐著性子繼續說:“出事的是觀察員,NerveⅥ級的那個新人?太可惜了,希望他安然無恙,否則真是公司的巨大損失。
“不過也奇怪,人事不是剛調派了個HealⅤ級醫師加入你的團隊?按說有這樣的醫師在,隊員不至於傷成這樣。”
“——是你的授意。”梁度終於開了金口,聲音沙啞。
芙蕾娜沒有否認,又問:“那個醫師沒事吧?”
梁度並未回答。他神情嚴肅地說:“芙蕾娜,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芙蕾娜一怔,笑起來:“之前關於結婚的提議,你想通了?”
“不。你不是想要我手裡3.7%的公司股份嗎,我可以直接轉讓給你,但有個附帶條件。”
芙蕾娜大感意外,之後暗喜:“你盡管提,只要我能給得起。”
“一個全新的永生帳號,擁有領域和獨立權限,還有一級豁免權,系統不得對帳號主產生任何強製行為。”
“這是……你想要的?”芙蕾娜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自己的高級執法者帳號,雖然沒有領域和豁免權,但權限和能力遠勝過永生帳號,你要那個做什麽?”
“成交嗎?”梁度冷漠看她。
芙蕾娜花了兩三分鍾,考慮他話中可能有的語言陷阱,最後什麽也沒找到,她聳聳肩:“求之不得。你可真做了一筆賠本買賣。那可是螺旋塔股份!梁度,你都慷慨得讓我有些良心不安了,要不要再搭點添頭給你?”
“不必。”
急救室門上的綠燈亮起,梁度立刻彈滅煙蒂,起身朝醫生快步迎上去:“怎麽樣?”
中年女醫生朝他緩緩搖頭,遺憾地說道:“很抱歉,我們盡力了。傷員在送來時腦電波就已經消失,我們采用了一切能想到的手段,都無法重建腦電活動……”
梁度打斷她的話,語聲異常冷靜:“如果立刻接入登陸環呢,用永生帳號登陸,能不能捕捉住神經脈衝?哪怕只有一絲微弱的信號,也有成功的可能性。”
女醫生飽含同情地歎著氣:“我也希望你的提議能成功,梁總,但這得建立在他尚未腦死亡的基礎上。我真的真的,很遺憾。”
梁度沉默了好幾秒,似乎在等醫生的言下之意把自己一寸寸凌遲乾淨,最後剩下一副空落落的骨架子,再扔進熔爐裡去焚燒成灰。
他的右手動了動,悄然伸進西裝外套,左手向側後方的女CEO邀舞般伸出:“芙蕾娜,過來。”
芙蕾娜妝容明豔的臉上,掠過志在必得的微笑,走上前搭住了梁度的手。“聽起來,永生帳號沒有用了,是吧?那麽之前關於結婚的提議,要不要再考慮——”
話未說完,她感到腹部一陣尖銳刺痛,低頭看去,見槍口下湧出的鮮血迅速染紅了大片布料。她震驚地抬臉,看著面前一臉淡漠的男人,在那雙極夜般寒冷的眼睛深處,燃燒著瘋狂的烈焰,像焚屍的熔爐。
梁度抵著她的腹部開了槍,聲音很小,甚至當下沒有驚動背後的女醫生。女醫生以為他們在私聊,禮貌地轉身回急救室。
“人事調派是你的授意。”梁度又說了一遍。
芙蕾娜終於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雙手緊捂腹部傷口,把即將衝出口的尖叫聲硬生生咽回去。她動用了全部的忍耐力去鎮壓自己的驚慌,急促喘著氣,說道:“喬楚辛的死,是安聆造成的?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以為,能給你和安聆的辦公室戀情製造些矛盾,最好能拆散你們……梁度,你在做什麽,你不是該維護自己的戀人安聆嗎?”
“我會把他從分子層面上徹底銷毀。”
“梁度,你、你這是在報復?為了喬楚辛?不,這是遷怒……”芙蕾娜顫抖起來,臉色因疼痛和失血而蒼白,“你要殺了我?”
“不止你,還有人事部,董事會,擬世界系統,螺旋塔公司……”梁度平靜地策劃著,“炸了這座大樓,摧毀所有擬世界系統,如果矩陣那邊也這麽惡心,那就一並摧毀。”
“……你瘋了!”芙蕾娜的第一反應,並非“他怎麽可能做得到”,而是“他一定會做出這些瘋狂的舉動”。認識五年,她深知梁度的本事遠不止在擬世界內,哪怕現實世界沒有執法者技能,他也能成為一個極度危險的恐怖分子。如果法律和道德無法再約束他,梁度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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