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擬世界。我知道你動心了,不,你是下定決心了,也許我的勸告是徒勞,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喬喬,別去。”
喬楚辛轉頭看著好友,慢慢露出個淺淡的笑意:“你也許不知道,我死了36……不,37次。
“視頻裡的人說,死掉的‘我’和斷裂的世界線一樣沒有價值,可我不這麽認為。
“每一個死亡的‘我’,都排除掉了一條錯誤的、或者說是通往絕望的分岔路,都會離目標所在的主線更近一步。
“我想知道,我遺忘了什麽,又在尋找著什麽?
“我想知道,這個世界——所有世界的【真相】是什麽?
“雷魄,我要登陸擬世界,用高權限帳號。未必要永久居留,但要盡量不受或少受限制。你能告訴我,這種是什麽帳號嗎?”
雷魄沉默片刻,答:“執法者帳號。”
出酒吧後,梁度沒有回家。
這裡離西城貧民區的那條小巷隻隔著一個街區,幾乎是飛行器一個起落的距離。梁度都開始準備降落了,又陡然轉了個圈,重新拉升高度,改變了飛行方向。
他不是捉奸的怨夫,單刀直入也不是他的一貫作風。再說,他連喬楚辛僅剩的一小段生命時光都無從干涉,還能去幹涉人家的臨終絕戀不成。
之前放過喬楚辛,還弄來強效鎮痛劑,能使的勁都使了,至於喬楚辛領不領情、早死晚死,他能管得了?梁度這麽發狠地想著,加速向公司總部飛去。
特勤部有他的一間獨立辦公室,是個套間,牆壁的隱藏門之後還連著臥室、浴室,有時他加班遲了,就睡在裡面。
梁度衝洗掉一身酒氣,披著睡袍走出浴室。現在是凌晨三點,上午十點行動小隊將集合登陸擬世界,他還能睡上五六個小時。
他坐在床沿,打開便攜光腦查閱新郵件,發現羅演死亡現場的照片已經發送過來了。照片是現場目擊者拍下來的,通過警局裡的關系輾轉送到他手上。
梁度將高清照片放大,很快就發現了羅演的手指在地面留下的血跡——那是一個歪歪扭扭的“月”字。
什麽意思?在最後一刻,羅演心裡牽掛著什麽,還是想對誰警示些什麽?
梁度隨手調出羅演家屬的資料,發現他罹難的獨生女叫“羅昕月”,也許女兒的名字就是羅演生命最後的遺響。
就在他準備關閉圖片時,忽然發現在“月”的右側,幾厘米之外,還有個小小的血色直角。乍看之下像是羅演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沾血手指無意識地滑動後留下的痕跡。
不對。梁度皺眉想了想,伸出手指,試圖去補完圖片上的字跡。
雖說處方單上的字龍飛鳳舞,潦草得很,但那是醫生們自成一系的速寫符號,屬於行業專用字體。而羅演是學院派出身,平日裡寫得一手好正楷,嚴謹到連筆畫順序都不會錯。
梁度沿著小直角,勾畫出一個“艮”,繼而在“月”和“艮”之間的空檔處,再加上一個走之,最後補完出一個“腿”字。
腿。
誰的腿?有什麽問題?和羅演之死有什麽關系?
梁度的第一反應就是安聆,畢竟羅演墜樓前曾給他割傷的右腿做過手術。第二個想到的人則是喬楚辛,他的右腿罹患細胞骨髓瘤,這幾天鎮痛用的應該是從羅演診所裡拿來的針劑,而且在針劑箱子裡,羅演放進了一張帶署名的處方單。
羅演臨終前寫的“腿”字,指的是這兩人其中的一個嗎?他往停車場爬行,是為了逃離樓內的凶手,還是為了向誰吐露真相?
死於非命時留下的血書,往往帶有指證凶手的含義,這種相當大的可能性如陰雲般籠罩在梁度心頭。
安聆,喬楚辛。如果凶手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那麽殺害羅演的目的又是什麽……梁度閉眼捏著鼻梁,終於露出了連日奔波之後的一絲疲色。這股疲倦更多的來自於心神,而非身體。
他覺得自己著實該好好睡一覺了。
“噓——”梁度一手捂住了身下男人的口鼻,另一隻手還緊緊扼著對方持槍的右手腕,“別出聲,別呼吸,‘漏洞掃描’來了。”
夜晚的天空出現了異象,一道熒綠色極光宛如垂幔,從天際翻卷過來。看起來緩慢,實際上達到光速,於炫目的瑰麗中蘊藏著巨大的震懾力與殺機。
男人修長勻稱而充滿爆發力的身軀在他身下蟄伏了,不止屏住呼吸,甚至將心跳頻率與他同調,砰,砰,砰……
恍惚中,兩顆心臟融合了似的,連心底那些不可言說的悸動也都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
砰,砰,砰……
綠光掃過這一片漫山遍野的灌木叢時,兩人的身影被吊鍾花的枝葉徹底掩沒,如初雪落入湖中。
等到危機遠去,身下男人的屏息時間也達到了極限。梁度卻不願松開手掌,垂目欣賞著對方憋紅的眼角。這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輪廓柔和俊秀,典型的C國長相,有著松軟柔順的深棕色頭髮,眼瞳比發色稍淺一些,清凌凌的,仿佛浸在泉水中的琥珀。青年的目光其實是冷的,眼型卻是偏圓的杏仁眼,睫毛又長又翹,看人時總有種乾淨、無辜的意味,令人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
直到對方狠狠咬向他的掌心,險些撕下一塊皮肉,梁度才收回手掌,哂笑道:“我剛救過你一次,你就打算這麽恩將仇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