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嵐沒有再說什麽,他等著深西再次開口。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楚嵐了。如果時空可以回溯,世界上會有多少個楚嵐,多少個深西,多少個楚年璟?
而他看到的那本所謂“原著”,是人為,還是天意?
“九次。”
深西小聲開口,“你一直沒回來,我就回溯了九次。世界上所有的塐加在一起,也只能再回溯一次了。阿嵐,我不能失去你。”
楚嵐閉了閉眼。他知道深西瘋,可是敢這麽瘋的,這上天入地,都只能找到他一個。
低頭看見深西蒼白的臉色,楚嵐又頓時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坐回位置,將深西腮邊落下的發絲撥到耳後去,動作熟稔到自己都愣了愣。
但他很快問:“你說的大腦又是怎麽回事?”
深西默了默,垂下眼,像是不願意回憶起。
他有高緯度人種的血統,眼皮很深。掀開時,其下漂亮的綠眼珠露出來,亮起的瞳仁總是注視著一個人的方向,顯得格外深情。
可他的眼睛是深林松石的顏色,仿若含著一汪無言的憂慮。
“當時你為了保護小璟,把他交給教廷,被他們當場擊殺,掉下懸崖。”
“我在懸崖挖了三天才發現你的屍體。那一槍不在要害,但讓你流了很多血。你一邊發燒,一邊流血,沒意識地摘了些藥草敷著,可是還是死了。”
深西說,“你是晚上掉下去的。我第三天白天才發現你。我來晚了,我來晚了三分鍾。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死了,那時霧氣重,可是你的身體還沒有涼透……”
楚嵐見他神色恍惚,忽的捂住他的眼睛:“別想了。”
難怪深西那樣執著。
以他的能力,就算傷得再重,得了再刁鑽的病,他都能救回來。
可是楚嵐並非死於疑難雜症,而是最單純的失血過多,而且……只差三分鍾。
只差三分鍾,他就能救下自己的愛人。
楚嵐無法確切描述現在的心情,他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十八歲穿越的楚嵐,一會兒又覺得是二十八歲死過一次的楚嵐。
可糾結的這些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發現他不忍心看見深西露出這樣的表情。
尤其是手掌下漸漸濕潤的觸感,讓楚嵐有些失措。
“我不逼問了。”楚嵐說,“你別哭。”
深西卻笑了。
他握住楚嵐的手,就著現在的姿勢,蹭了蹭楚嵐的手掌。
柔軟的金發摩擦過手指,帶來些許暖洋洋的癢。
“唉,阿嵐,你總是這麽心軟。”
深西拿下他的手,一雙眼睛清亮無比,仿佛剛剛一瞬間的脆弱並不存在。
“我經歷得夠多了,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想聽,我就說,即使現在是世界末日,我也說。”
楚嵐把手收回來,深西卻不讓。他摩挲著楚嵐的手背,俊美到極致的面容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楚嵐尋思著不過是個手,摸就摸吧。於是放棄了抵抗。
“你死了,但我當時想,也許你的意識還能復活。當時身邊沒有人,我只能拿軍刀把你的頭骨揭下來,將你的大腦放在了存儲液中。”
“……”楚嵐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你帶著我的腦子,回去的時候怎麽過的機檢?”
深西:“……”
深西:“我和他們說,那是我朋友送的特產羊腦,吃了可以補腎益精。”
這回輪到楚嵐沉默了。
他突然起身,道:“好了,今天我問到這裡。”
深西:“不繼續問了嗎?”
表情有些可惜。
楚嵐:“再繼續問,你又會咳血了。”
深西就在這兒,他想抓就抓,不急於一時。現在還是讓他去休息一會兒,免得後續出什麽岔子,更麻煩。
深西沒有阻止楚嵐離開,但他最後還是強調了一句話。
“阿嵐,就算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但你只需要知道,我的阿嵐只有你,你是唯一的阿嵐。”
楚嵐沒有說話,帶著約翰出了房間。
臨走前,他替深西關上門,才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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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年璟比預想中來得更早。
他大清晨就怨氣衝天地拖著行李箱到了,行李箱滾輪碾在小石子路上的聲音比隔壁村的狗叫還響亮。
來時,楚嵐他們剛好在吃早餐。
楚嵐有一年自己生活,學會了簡單的做飯。楚年璟到的時候,他正往深西碗裡加了一個溏心蛋。
走得近了,還能隱約聽到楚嵐淡淡的囑咐。
“等會樓蘭德燉紅棗薏米粥,你多吃點。”
深西余光見到了楚年璟的身影,張了張嘴要提醒,最後還是沒舍得辜負楚嵐難得的關心。
“嗯嗯。”
楚嵐卻發覺他的異樣,一回頭,楚年璟頂著一頭雞窩映入眼簾。
他的表情在強忍委屈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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