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賀炤的眉心放松,恬靜而溫和,似乎他已經完成了畢生夙願,甘願離去了。
喬曦不敢再想,雙手緊握著賀炤的手,低下頭,額頭抵上去,低語道:“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見狀,妄為道長連連歎氣:“罷罷罷!還有一法,貧道便告訴你吧。”
喬曦猛地抬頭,看向道長:“道長請說。”
妄為道長看向喬曦的目光中帶著不忍,最終還是說了:“如果有東西能彌補缺失的修為,起死回生之法便還能再用。”
“需要什麽?”喬曦問。
“需要更多的血。”道長歎息,“你的血。”
“可以的。”喬曦挽起袖子,血他有,能救賀炤,只是獻出一點血簡直太劃算了。
然而道長卻搖了搖頭:“不是一點血,是很多、很多的血。”
“什麽意思……?”喬曦不解。
“具體需要多少,要看傷者的情況。”道長說,“但看陛下的傷勢,貧道估計,起碼需要你身體裡一半的血。”
“你可能會死。”道長按住了喬曦的腦袋,“所以我不想用這個法子,生死有命,何苦要逆天而行?”
喬曦沉默下來。
大殿中陷入深海般的安靜。
就在妄為道長以為喬曦想明白了,決定順其自然時,喬曦忽然道:
“試一試吧,一半的血,我給他。”
道長驚異:“你當真願意?你可能會死的!”
連劾也忍不住了,上前拉住喬曦的胳膊,沒好氣道:“沒有人值得你豁出命去救,你清醒一點!”
喬曦甩開他,目光灼灼:“一半的血,我只是可能會出事,但也有可能沒事不是嗎?可如果不救他,他一定會死。”
“道長,我決定了,救他。”喬曦站起來,“起碼要試試。”
望著賀炤的容顏,喬曦變得哽咽:“他不會讓我有事的,他肯定不會舍得讓我有事的,所以他一定會及時醒過來的。”
“你瘋了!”連劾轉向道長,“你不能幫他,這種以命換命的法子有什麽意義,何況他還懷著孩子!”
“而且非得是他的血嗎?其他人不行?”
連劾擋在喬曦的身前,像是要保護他不被妄為道長傷害。
“不行。”妄為道長說,“起死回生之法需要南凰之血,現在能找到的南凰後人只有貧道、喬小友、陛下自己以及他的生父。”
“貧道修為耗盡,再獻血的話便無法施術。東方先生與陛下血脈相連,使用此法恐怕會產生反噬。”
“夠了,道長。”
喬曦打斷他的話。
“這件事我一個人能承擔,就不必告訴東方先生了。”
“可是……”連劾還想再說。
“連劾。”
喬曦喊住他。
“請你出去好嗎,這裡……有我和道長就行了。”
聞言,連劾頓時啞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喬曦,而後自嘲地笑了起來。
“好,我多余了,我走。”
說罷,連劾轉身出去,經過殿內柱子時,忍不住狠踹了一腳。
“時也命也,情也愛也。”
妄為道長搖著頭。
“貧道勸不住你了,那就盡力幫你一試吧。”
喬曦朝他伸出手腕。妄為道長拿出了一把銀白色的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
喬曦伏在賀炤的身邊,低下頭去,在他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個吻。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下,無聲落在賀炤的顴骨上。
快點醒過來吧。
·
從寢殿出來過後,連劾心煩意亂,遇到了正在籌備犒軍的陸江。
陸江見他臉色不好,以為他是感念故國破敗,便提了一句:“你去看了地牢中的北琢王室了?”
連劾恍然:“他們沒死?”
“那是自然,我們大衍又不是野蠻部族,不會殘殺敵人的。”陸江說,“不過北琢王和嫡系子弟應該還是逃不掉死罪,可能過幾日就會被問斬,你若是想見,就去見見吧。”
連劾還真想見見他們。陸江派了一個人領他去地牢。
地牢陰暗,充斥著腐敗氣息。
小兵帶著連劾走到最盡頭的幾個牢房,指了指:“裡面就是北琢王。”
連劾望去,看見了如豬玀般肥碩肮髒的北琢王。
“父皇。”連劾站在牢房之外,毫無感情地喊到。
北琢王抬眼,忽然冷笑起來。
“赫連淳,你這個賣國賣父的畜生,居然還活著,還有臉來羞辱你的父皇!”
目睹這位壓製虐待了自己二十年的父皇,一朝淪為階下囚,變得狼狽不堪,連劾心中悄然升起一股子快意。
“不敢。”連劾說,“父皇你還記得你用了多少隻羔羊買下了我的母親嗎?”
“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家夥,雜種!”北琢王根本不理會他的話,兀自罵著,“你的兄弟們給你取的諢名當真貼切,豬豚!你便是無君無父、無忠無孝的豬狗!”
連劾不為所動,張開兩個手掌:“十頭羔羊,你買下了我的母親。今日,我也打算去問大衍人要十頭羔羊,買下你,和整個北琢的命。”
北琢王目眥欲裂,怒吼著:“雜種!小雜種!”
連劾垮下肩膀,忽然覺得好累,不願多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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