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楚衡逸起身下樓,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飲而盡。
再次回到房間後,楚衡逸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了。
這會兒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楚衡逸想了想,躡手躡腳起身,走到了葉明昭的房間門口。
他將自己的腦袋小心翼翼地貼在門板上。
冰冷堅硬的觸感順著腦門傳遞到楚衡逸的神經中樞,讓他突然清醒過來。
門的背後是一片寂靜。楚衡逸閉上眼睛仔細聆聽,他聽不到葉明昭熟睡時的呼吸聲。
此時萬籟俱寂,鳥蟲都睡著了,漆黑的夜色籠罩著葉家別墅,唯有一縷月光順著走廊盡頭的氣窗傾灑進來。
楚衡逸因為噩夢而驟然急促的心跳聲慢慢平靜,他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忽然聽到一聲極細微的門鎖聲響。
“哢嗒”一聲,把手輕輕轉動,面前的門緩緩開了,葉明昭頎長精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後。他穿著一套黑色真絲綢緞睡衣,衣料柔軟光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柔柔的光,黑色的面料服帖地包裹著身體,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纖細的手腕,愈發襯得他膚白如玉。眉目精致,目光憊懶,像是一隻剛剛蘇醒的夜妖。
“你怎麽不睡覺?”
此時此刻,夜妖微微皺眉,看著靜悄悄站在門外的楚衡逸:“大晚上的,你來嚇我?”
楚衡逸怔怔地搖了搖頭,往前邁了一步,不由分說摟住葉明昭,把一顆腦袋靠在葉明昭的頸窩裡蹭了蹭,語氣中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惶委屈:“我做噩夢了。”
葉明昭聽楚衡逸簡單概括了一下他的夢境,心下了然。
“你先進來。”葉明昭並不想把別人叫醒。他讓楚衡逸進了臥室,從衣櫃裡拿出一床備用的被子塞進楚衡逸的懷裡:“睡吧,我陪著你。”
楚衡逸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被子,又看了看閉著眼睛重新回到被窩裡準備睡覺的葉明昭。想了想,把被子扔到一邊,躡手躡腳地爬上床,一頭鑽進葉明昭的被窩:“我害怕,我不敢一個人睡。”
此時此刻,他分外渴求葉明昭的身體和溫度。只有這個人,能把他從陰魂不散的噩夢中拽出來。
被火炭一樣的楚衡逸摟住,那人的手還在他的身上不老實的亂動,已經困的迷迷糊糊的葉明昭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把握住楚衡逸的手:“別裝可憐,太晚了,我想睡覺。”
楚衡逸黏黏糊糊的,如同一隻黏人的大狗:“我陪你睡。”
溫熱的氣息噴在脖頸,稍稍驅散了葉明昭的困意。他無奈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三分惶恐卻帶著七分試探的蠢蠢欲動的楚衡逸,伸手摸了摸他的狗頭。
*
翌日早上,葉家眾人看著從同一個房間裡出來的葉明昭和楚衡逸,都努力裝作沒看見。
唯有葉明熙在吃早飯的時候衝著倆人擠眉弄眼,但又顧忌葉董事長和葉夫人的接受程度,也沒敢調侃出聲。
不過葉董事長和葉夫人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顯然比葉明熙想象的要高。
自從知道兩人在一起,葉董事長和葉夫人就一直等待這一天。如今終於等到了另外一隻靴子落地,葉董事長和葉夫人的心情雖然複雜,卻也平靜的接受了。
只是在早飯之後,葉夫人嘗試著跟兩個孩子坐下來,聊一聊他們的未來。
葉夫人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們兩個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總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在一起。葉夫人覺得,要麽訂婚,要麽舉辦一場宴會公開戀情。她的兒子,值得一個盛大的儀式,向全世界昭告他們的幸福。
葉明昭溫顏一笑,不等楚衡逸開口,搶先說道:“我打算把戶口遷出葉家,跟爸媽解除收養關系。”
這話一說出口,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葉明熙不敢置信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抓著頭髮大聲問道:“你發什麽神經?”
楚衡逸也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葉明昭的手腕,眉頭緊鎖,一臉不讚同。
至於葉董事長和葉夫人就更不用說了,葉董事長盡量保持著臉上的穩重,葉夫人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唯有大哥葉明宸沉著地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葉明昭道:“我把戶口遷出葉家,讓楚衡逸把戶口消掉。”
葉家眾人聽到這句話,有些恍惚地看向楚衡逸。直到這一刻,他們才倏然想起楚衡逸的戶口還落在楚家沒有遷出來——
當年他們找回楚衡逸的時候,楚衡逸對葉家的仇恨太深,執意不肯改回原來的名字,所以楚衡逸這個名字仍然落在楚家的戶口本上。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事,葉家人也就忘了這一茬。
但是在葉家的戶口本上,卻仍然有葉明逸的存在。
換句話說,從法律上講,葉明昭這個具有完整收養關系的養子跟葉家的親生兒子葉明逸不能結婚。
除非葉明昭跟葉家人解除收養關系。
聽到葉明昭的分析,楚衡逸心口驟然一悶。綿密的疼痛順著四肢百骸匯聚到心臟,楚衡逸捂著悶悶的胸口,另一隻手下意識握緊了葉明昭的手,沉聲說道:“我不銷戶口,咱們兩個照樣在一起。”
沒人比重活一世的楚衡逸更清楚,在葉明昭心裡,葉家人有多重要,他這個葉家養子的身份有多重要。葉明昭上輩子做了那麽多事,就是為了留在葉家,留住葉家人對他的親情,不被楚衡逸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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