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祭祀結束之時,天子身子虛弱,無法跪拜作禮,太子便代替天子,行跪拜之禮。
葉攸寧跪了許久,小腿有些發麻,身形略微踉蹌,喻隱舟就在身邊,下意識伸手去扶,看到一旁的公孫無疾,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反而是柳羨之,立刻跑出來扶住葉攸寧,還一副體貼的道:“太子,當心。”
祭祀雖已經結束,但卿大夫們還未退出,看到這一幕,一個個興致盎然,目光在葉攸寧與喻隱舟之間瞟來瞟去。
喻隱舟沒說話,只是意義不明的冷嗤一聲。
葉攸寧眼眸微動,將半面身子依靠在柳羨之身上,虛弱的開口道:“太宰府出來的人,便是不一樣的,只是一個書吏,便比常人更加有眼力見兒。”
柳羨之低眉順眼的道:“太子謬讚了,這都是小臣該做的。”
葉攸寧對公孫無疾道:“太宰,這個柳書吏,與孤頗為投緣兒,十足合乎孤的眼緣,不知……可否請太宰割愛,將柳書吏送與孤?”
他這話一出,眾人立刻看向喻隱舟。
喻隱舟這會子不只是氣得心口發悶,更是肺疼,默默的告誡自己,葉攸寧只是在做戲,一切都是為了降低公孫無疾的戒備心,區區一個柳羨之罷了,孤不生氣,不生氣……
喻隱舟雖然這樣想,但他的臉色,比方才還要陰鷙可怕,仿佛暴風雨來臨的前夕,陰霾的不見一絲光亮。
公孫無疾一笑,道:“太子說的哪裡話,臣府上的書吏,能被太子看上,那是他的幸事,再者說了,臣是做舅舅的,寧兒都開口了,舅舅豈能不舍得割愛呢?”
公孫無疾拉住柳羨之的手掌,將葉攸寧白皙的手掌,放在柳羨之的掌心中,故意提高了嗓音,別有深意的道:“柳書吏,太子素來身子金貴,你到了太子的身邊,可要好好兒的,悉心照顧太子,必然要盡心盡力,才是呐。”
“哼……”喻隱舟忍不住冷笑起來,道:“一個隻懂得狐媚之術的鄙陋之人,能盡甚麽心,盡甚麽力?不過都是一些肮髒的狐媚手段罷了!”
柳羨之垂著頭,沒有開口說話。
倒是葉攸寧,立刻道:“喻公此言差矣,柳書吏雖出身低微,但恪盡職守,一心一意為的都是孤這個太子,不像是有些人……”
葉攸寧說到此處,便沒有再說,一時間羣臣大氣兒不敢喘,氣氛劍拔弩張,眾人心中都想著,太子和喻公,怕是真的鬧僵了。
喻隱舟心知肚明,葉攸寧是在做戲,可葉攸寧維護柳羨之的模樣,令喻隱舟十足的不爽俐,仿佛胸口壓了一塊石頭一般壓抑。
喻隱舟又是冷笑一聲,道:“怎麽,孤說錯了麽?有些人,便是表面一套,暗地裡一套,人前好似很是乖巧懂事,其實背地裡都是一些諂媚討好的手段,太子可不要被這些偽善的嘴臉所蒙蔽。”
葉攸寧道:“不管是表面一套,背地裡一套,表面的功夫起碼還是要做一做的,也懂得討孤的歡心,這便足夠了。”
喻隱舟心中那股壓抑感擴大了,道:“原太子偏愛這樣的?”
柳羨之抿了抿嘴唇,上前道:“太子,喻公,小臣伏侍太子,是天經地義之事,也是小臣的分內之事,還請太子與喻公,不要因著區區小臣而爭論,小臣……”
“你住口!”喻隱舟呵斥道:“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喻隱舟聽到葉攸寧一直維護柳羨之,本就不歡心,柳羨之一開口,簡直便是火上澆油,喻隱舟的脾性立刻爆裂開來。
這話分明是衝著柳羨之去的,但偏偏喻隱舟的嗓音有些大,葉攸寧單薄的雙肩微微哆嗦了一記,瀲灩的雙眸瞬間充滿了水光。
——嚇哭了!
喻隱舟一看葉攸寧那反應,便知曉是自己嗓音太大,把葉攸寧嚇哭了,連忙想要安撫葉攸寧,但轉眼一看,公孫無疾還在跟前,還有一眾看熱鬧的卿大夫,倘或自己安撫了葉攸寧,方才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安撫葉攸寧。
喻隱舟雙手攥拳,眯起眼目,他克制著自己的思緒,在旁人看來,反而是一臉動怒的狠戾,更是怕人,所有人不敢說話,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被連累。
葉攸寧的眼眶殷紅,吧嗒吧嗒,眼淚墜落下來,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光潔的面頰滑落,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柳羨之扶住葉攸寧,溫聲道:“太子,您……您怎麽哭了,秋風寒涼,會害了身子的。”
柳羨之用帕子給葉攸寧擦眼淚,葉攸寧反而哭的更凶,那柔弱的模樣,帶著一股破碎之感,令人心疼至極。
葉攸寧哭泣,柳羨之安撫,那場面莫名有些和諧,反而陰鷙的喻隱舟像個惡人一般,喻隱舟心裡的火氣蹭蹭往上冒,實在看不下去,一甩袖袍,冷笑一聲,乾脆大步離開,拂袖走人了。
羣臣立刻小聲議論起來:“看來太子和喻公,真的鬧掰了!”
“太子竟為了一個小吏,和喻公鬧得不愉快?”
“嗨——太子嘛,那可是咱們大周的儲君,頑弄一個小吏又如何,你還能叫太子專情不成?”
“奈何喻公是個說一不二的!我看啊,太子和喻公,這是要一拍兩散!”
公孫無疾的唇角微微挑起,不著痕跡的輕笑一聲,很快簇起雙眉,很是憂愁的道:“太子,快別哭了,小心傷害了身子……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還吵架呐?舅舅去勸一勸喻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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