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寧很想見一見自己的哥哥,活著的哥哥,尤其是在這個人生本地不熟的地方。
葉攸寧的眼眶發酸,涼絲絲又熱乎乎的液體不經意滑落下來,滴答——
是眼淚。
落在喻隱舟的手背上,發出微不可聞的敲擊聲。
嘶……那股子心疼的感覺又席卷了上來,讓喻隱舟說不出來的心悸。
喻隱舟蹙眉:“怎麽又哭了?”
葉攸寧的眼淚落下來,劃過面頰上的傷口,傷口還未曾上藥,被眼淚沙得紅彤彤,仿佛桃花的嬌豔,為葉攸寧平添了一股人情味兒。
平日裡的葉攸寧,溫柔羸弱,善解人意,但那溫柔的表皮之下,卻沒有甚麽人情味兒,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而眼下的葉攸寧,多了這麽一股滋味兒,更是讓喻隱舟我見猶憐。
喻隱舟攥了攥拳,道:“好,孤答允你,不殺長王子便是。”
葉攸寧的眼角還掛著眼淚,希冀的看向喻隱舟,道:“當真?”
“自然。”喻隱舟道:“孤說出來的話,一言九鼎。”
喻隱舟眯起眼目,心想先哄住葉攸寧才是。
如今天子病重,已然只剩下一口氣,鬧出今日的事情,王子雲霆再無即位的可能性,那便只剩下葉攸寧一個大周正統,葉攸寧定然是下一任大周新王。
喻隱舟必須控制住葉攸寧才是,讓他乖乖即位。
喻隱舟溫柔的捧起葉攸寧的面頰,為他輕輕擦拭眼淚,避開傷口,道:“好了,別哭了,看看,眼睛都紅了。”
又道:“傷口還沒有上藥?孤替你上藥。”
喻隱舟拿來傷藥,用傷布輕輕的蘸著,一點點塗抹在葉攸寧的傷口上,叮囑道:“太子傷在面上,必然要悉心調養,若是留下疤……”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若是面上留下傷疤,臉有傷疤,在古代也是殘疾的表現,那麽葉攸寧便會變成一枚棄子,失去應有的作用。
喻隱舟眯起眼目,眼中劃過狠戾的殺意,道:“萬死宋子源,把太子的臉面傷成這樣,孤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葉攸寧眨了眨眼目,道:“君上,是在擔心攸寧麽?”
喻隱舟一愣。
擔心?
那心竅中燃燒的怒火,是因著擔心?
喻隱舟面色有些變化,自我告誡著,孤只是利用葉攸寧罷了,葉攸寧面有殘疾,便不能被自己利用,自己的謀劃將會全盤改變,所以這不是普通的擔心,而是擔心棋子罷了。
喻隱舟面上一笑,道:“孤自然會擔心太子,太子好好兒休養。”
葉攸寧拉住喻隱舟,道:“君上,攸寧可不可以見一見兄長?”
喻隱舟皺眉,道:“你要見長王子?”
葉攸寧點點頭。
倘或讓葉攸寧見到王子雲霆,喻隱舟不知會發生甚麽變化,那些都是不可控制的岔子,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出現這樣的岔子。
喻隱舟眼眸一動,嘴上道:“太子想見一見長王子,也不是不可以,然……”
喻隱舟笑起來,溫柔款款的道:“但太子受傷了,需要先養傷……這樣罷,等一會子太子飲了傷藥,歇息一晚上,明日一早,等一切都安頓好了,孤便帶你去見長王子,可好?”
葉攸寧不著痕跡的打量喻隱舟。
喻隱舟答允的太快了,按照喻隱舟的秉性,便算不一口回絕自己,也不可能答應得這麽快,這其中怕是有詐。
葉攸寧並未揭穿,點點頭,好似很是乖順的道:“多謝君上。”
喻隱舟道:“你先歇息,孤讓人給你熬藥。”
喻隱舟很快離開,大抵半個時辰不到,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回來。
“來,太子,”喻隱舟溫柔的道:“喝藥罷。”
葉攸寧的身子骨一向不好,一直都是樂鏞用藥調理,每日請脈,因此每日飲藥都是正常的。
喻隱舟道:“孤讓樂鏞加了些藥材,好叫你的傷口快些恢復,飲了藥,乖乖歇息,明日一早有了精神,孤便帶你去見兄長。”
葉攸寧的目光上下一轉,喻隱舟今日太過溫柔了一些,可以說是……殷勤?
喻隱舟看著葉攸寧飲藥,給他蓋好被子,道:“快睡罷。”
葉攸寧點點頭,閉上眼目,吐息慢慢平穩。
喻隱舟捋順葉攸寧的鬢發,輕聲道:“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都結束了。”
喻隱舟輕笑一聲,站起身來,轉身離開太子營帳。
夜色寂靜,一抹人影悄然鑽入太子營帳。
“太子……太子?”
是醫士樂鏞。
樂鏞輕輕拍著葉攸寧的肩膀,道:“太子,醒一醒。”
樂鏞還想再喚,哪知熟睡中的葉攸寧突然張開了眼目,他的雙眼清明,一點子也沒有困倦混沌的意思。
葉攸寧翻身而起,道:“樂醫士?”
樂鏞平板的臉面泄露出一絲絲小小的驚訝,道:“太子你沒有中藥?”
葉攸寧挑眉:“君上果然在湯藥中動了手腳?”
葉攸寧發現喻隱舟不對勁兒,比平日裡都要殷勤,而且答應自己去見長王子,答應的太過順利,所以葉攸寧早就留了一個心眼兒。
他並沒有真的飲藥,趁著喻隱舟去給自己倒水的空檔,將湯藥倒掉,又裝作困倦入睡的模樣,簡簡單單便將喻隱舟哄走。
樂鏞松了口氣,道:“君上今日找到小臣,要小臣在太子的湯藥中,添加幾味安神,卻對太子無害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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