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寧的感官十足敏銳,溫和的道:“你是不是有甚麽話,想對我說?”
小卒子聽了,先是側頭,像是在琢磨,然後使勁點頭,好似聽懂了葉攸寧說辭。
公孫無疾蹙眉:“他能聽懂中原話?”
“中……原……”小卒子終於開口了,嗓音低沉而沙啞,磕磕絆絆,並不怎麽利索:“中原話……說、會!”
葉攸寧挑眉:“既然你可以說中原話,可是有甚麽要與我說的?”
小卒子又是使勁點頭,張了張嘴,冥想,張了張嘴,又冥想:“你……救我。”
葉攸寧昨日救了這個小卒子,如不是葉攸寧出其不意,小卒子早就被刺客砍死了。
小卒子一雙眼睛更是又圓又亮,好似一隻活力四射的大型犬,指著葉攸寧道:“哥哥……你、好看。”
“哼!”
一抹黑影快速進入牢房,橫在葉攸寧面前,擋住了小卒子狗子一般的視線,冷笑道:“狄人果然都是如此,油嘴滑舌,狡詐油滑!”
是喻隱舟。
方才師彥令虎賁軍去通知喻隱舟,就是怕葉攸寧在牢中出現個意外。
喻隱舟昨夜一直留在圄犴,堪堪離開去洗漱,聽到虎賁軍的稟報,馬不停蹄的便趕了回來。
小卒子使勁搖頭,著急的道:“不不……嘴……不油……哥哥,好看的!”
葉攸寧微笑:“你生得也很好看。”
喻隱舟:“……”
喻隱舟心竅,嘩啦一盆苦酒潑下來,酸得直蹙眉。
葉攸寧拉住喻隱舟,低聲道:“王叔昨夜辛苦了一晚上,都沒有審問出關於小卒子的絲毫,不如……攸寧幫王叔問一問?”
喻隱舟知曉葉攸寧是想要幫忙,可聽著葉攸寧誇讚旁人好看,他的心竅便不是滋味兒。
喻隱舟耐著性子沒說話。
葉攸寧繼續對那小卒子道:“你叫甚麽名字?”
“名……”小卒子思考了一陣,恍然大悟:“哦……蠻!蠻!”
果然如同公孫無疾查到的,小卒子名喚蠻。
葉攸寧親和的道:“那我喚你阿蠻可好?”
“蠻!”小卒子笑起來,笑容十足陽光燦爛,與陰鷙多疑的喻隱舟,完全是背道而馳的類型。
阿蠻使勁點頭:“哥哥喚得……好聽,阿蠻!阿蠻!”
喻隱舟酸得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竟沒有一刀宰了那個一口一個哥哥的孟浪登徒子,若按照往日裡的脾性,這個阿蠻已然死了七八次、九十回還由余!
“阿蠻,”葉攸寧溫聲道:“告訴哥哥,昨夜那些人,為甚麽要殺你?”
阿蠻瞪大眼睛,一臉驚恐,搖頭猶如撥浪鼓:“不不、不知!”
“他們……”阿蠻又道:“可怕!可怕……哥哥救我,嘿嘿……”
喻隱舟冷笑:“是個癡子。”
阿蠻沒聽懂癡子是甚麽,還衝著喻隱舟嘿嘿傻笑。
喻隱舟嘲諷:“孤看他就是個癡子,這樣問下去,甚麽也問不出來,攸寧,你身子弱,早晨朝氣寒涼,圄犴陰濕,還是快些回去罷,這裡交給孤來處置。”
葉攸寧並沒有問出甚麽,便不打算在圄犴多留。
柳羨之突然上前,道:“太子,君上,可否借一步說話?”
柳羨之只是一個寺人,身份地位,卑賤猶如螻蟻,不過葉攸寧並不在意他的身世,點點頭道:“出去說罷。”
眾人移步來到圄犴之外。
柳羨之拱手道:“小臣曾在大行署供職,習得一些北狄的習俗與方言。”
柳羨之曾是大行署吃香的書譯,他習得四方語言,精通北狄、西戎、東夷和南蠻的各種習俗,每次派遣使團出使,柳羨之都是最搶手的。
柳羨之隨同使團,一共出使過四次北狄,閱歷十足豐富。
“北狄也有不少分支,而與大行令勾連的,乃是白支國。”柳羨之道:“白支國以白木為圖騰,小臣在典籍之上見過,凡是白支國的貴胄,都有紋身的習俗。”
“紋身?”喻隱舟蹙眉,一臉的不屑。
在古代,紋身的除了蠻夷,一般是罪徒,乃是不入流的行徑,喻隱舟這等天生高人一等的君主,自然看不得紋身。
柳羨之點點頭:“但凡貴胄,都會在身上紋墨白木,以表達對白支國的忠心。”
葉攸寧眯起眼目,道:“柳書吏的意思是……”
柳羨之道:“太子,君上,刺客寧肯提前服用毒藥,亦要刺殺之人,除了知曉不該知道的事情,便恐怕是身份大有文章。”
葉攸寧道:“你懷疑那個阿蠻,是白支國的貴胄,混成了小兵的模樣?”
“正是,”柳羨之道:“倘或他真的是白支國的貴胄,身份尊貴,知曉的機密之事必然不在少數,狄人派遣這麽多刺客前來刺殺,也能說得通了。”
喻隱舟追問:“紋墨在何處?”
“這……”柳羨之卻遲疑了。
“不瞞太子與君上,這紋墨之處,有人在肩上,有人在背上,有人在腿上,典籍中記載的,各不相同。”
“哼……”喻隱舟冷笑一聲,道:“那好啊,便將這個喚作阿蠻的小卒子,扒乾淨了,剝得赤條條的,看個清楚!有無紋墨,一目了然。”
葉攸寧卻道:“王叔,倘或如此,恐怕打草驚蛇。”
柳羨之也道:“這一切都是小臣的猜測,白支國只有公族可以紋墨,卿族是不配紋墨的,倘或那個小卒子,只是卿族要員,身上必然也沒有紋墨,屆時打草驚蛇,將會更難提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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