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寧轉頭,對葉雲霆和師彥眨了眨眼睛,頗有些俏皮狡黠。
葉雲霆狠狠松了一口氣。
公孫無疾一直沒說話,他彎下腰,隨著鎖鏈嘩啦嘩啦的響聲,將地上精巧的匕首撿起來。
突然……
“唔!”葉攸寧發出一聲低呼。
公孫無疾倏然發難,一把扼住葉攸寧的脖頸,將人往後一帶,匕首的尖端直接抵在他嬌嫩的脖頸上。
“攸寧!”
“寧寧!”
公孫無疾早年帶兵,別看他身材纖細高挑,卻是個練家子,手段凌厲,哈哈冷笑道:“都別動!否則我立時殺了他!”
喻隱舟雙手攥拳,額角青筋暴虐,沙啞的道:“葉無疾!你這個狼心狗肺之輩,枉費攸寧這般弱的身子,還要來這等肮髒之地替你求情,你卻如此對他!”
“是啊,”公孫無疾感歎:“我就是如此狼心狗肺。”
“並不是。”被挾持的葉攸寧突然開口了。
公孫無疾一愣,看向被他扼得臉色發白的葉攸寧。
葉攸寧吐息不暢,嗓音艱澀的道:“舅舅最是清楚這圄犴,便是挾持攸寧,也決計無法全身而退,更何況這匕首,根本沒開過血槽,如何殺人?”
公孫無疾更是一愣。
葉攸寧仿佛看穿了一切,了然的道:“舅舅為何……一心求死?”
第52章 拆散
殺人可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公孫無疾戴著枷鎖, 行動不便,手裡的匕首還未開過血槽,便算葉攸寧身材纖細羸弱, 想要殺死葉攸寧, 也是件困難之事。
喻隱舟聽到此處, 倏然便要動作。
葉攸寧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喻隱舟。
喻隱舟的動作立刻頓住,眯起眼睛,有些不解的回視著葉攸寧。
關心則亂, 方才喻隱舟和葉雲霆,皆沒有葉攸寧那般冷靜, 他們下意識擔心葉攸寧的安危,並未注意旁的, 喻隱舟反應過來,立刻便想去救葉攸寧。
奈何葉攸寧的意思,並不讓喻隱舟輕舉妄動。
匕首明顯顫抖了一記。
公孫無疾的吐息也在顫抖,沙啞的道:“你胡說甚麽?”
“怎麽胡說?”葉攸寧道:“舅舅也曾在王宮當值,難道不知曉,這大周的王宮之中,共有五門,便算舅舅能逃出圄犴,也絕對無法逃出這五道天羅地網似的宮牆, 舅舅這不是一心求死, 還能是甚麽……”
匕首再次顫抖了一記。
公孫無疾的吐息,更加紊亂。
“哈哈……哈哈哈……”公孫無疾笑起來, 道:“殿下……不需要我了,活著, 還有甚麽意義?”
葉雲霆深深蹙眉,道:“公孫……”
公孫無疾看著葉雲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目光,充斥著一絲絲的柔和,喃喃的道:“我這條命,便是為了殿下而生的,如今殿下不需要我了,我還有甚麽道理,活在這個世上……”
葉雲霆張了張嘴唇,沒能說出話來。
公孫無疾幽幽的道:“還記得麽,殿下,無疾曾與你說過的……”
當年的公孫無疾,不過是隨同葉夫人一同進入雒師的國舅,聽起來是皇親國戚,但只是表面光鮮,實在內地裡便是個羊糞球,誰都能欺辱一兩下。
雒師是講究門第的地方,講究血統的地方,老貴胄看不起新貴胄,有權的看不起有錢的。
公孫無疾這樣新來的貴胄,在雒師舉步維艱。
那一年還沒有甚麽葉氏,所謂的葉氏族人,根本排不上姓名,公孫無疾心懷宏圖壯志,想要在雒師闖出一番名堂,卻是屢屢碰壁。
後來公孫無疾出名兒了,卻不是因著他的才學,而是因著少葉姬。
少葉姬爬床,誕下大王子雲霆,給自己的當家主母葉夫人戴了一頂明晃晃的綠帽子,這可是所有人最喜歡的宮廷秘事。
那些人不敢嘲笑葉夫人,因此在背地裡偷偷的嘲笑公孫無疾,說他姐姐是個沒本事的,白瞎了花容月貌,十足不解風情,甚至讓一個小小使女爬上了天子的寢榻。
還有人仿佛親眼看到了一般,說葉夫人在榻上便是個死人模樣,屍體一般,完全不懂風月,如何能討好天子?
公孫無疾是葉夫人的同胞弟弟,生得七八分相似,便有人也拿公孫無疾來打趣,讓他趕緊對天子獻媚,說不定也可以爬上天子的寢榻,便不需要如此辛苦的在朝廷中混跡。
那段時日,公孫無疾屢屢碰壁,他恨極了少葉姬,恨極了王子雲霆。
可是後來……
公孫無疾的臉上蕩開一絲微笑,似乎在回味著甚麽,道:“可是後來……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長王子安慰了我。”
那時候的王子雲霆還很小,很小很小,完全是個不懂事兒的奶娃娃,把宮人甩掉了到處跑。
正巧遇到了躲在牆根之下,把臉埋在膝蓋裡哭泣的公孫無疾。
今日朝參,他又被羞辱了,羣臣調侃,天子卻不加阻撓,反而津津有味的發笑,這個朝廷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可偏偏公孫無疾逃不開,也逃不脫。
他哭啊,哭得很凶,左右這裡無人。
還是個小孩子的王子雲霆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拍著公孫無疾的肩頭,奶聲奶氣的道:舅舅,你哭甚麽呀?
——誰是你舅舅!
——滾開!
——喪門星!都是因為你!
公孫無疾將王子雲霆大罵一頓,可是第二日,當公孫無疾又在牆角哭泣的時候,王子雲霆竟然又來了,拍著他的肩膀道:舅舅,你別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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