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無聊的比賽竟然也能這麽專注,不愧是專業運動員啊。段飛白心裡感慨一句,拿起望遠鏡看了看他的成績。
他在聽前輩科普過之後,便覺得盛恕水平應該並不出眾,加上他不在重點選手之列,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是個水平一般的少年。
可出乎段飛白的意料,雖然射箭的位置從五米移到了七十米,但屬於少年的箭支分布依然十分穩定,成功做到收黃。
這樣的表現在射箭比賽裡也算是平庸嗎?
段飛白心中疑惑,舉著望遠鏡去看其它的選手,大概看了看在黃圈裡的箭支數量,雖然基本也都在黃圈裡,但是分布比盛恕要亂了不少。
而被大眾極為看好的那幾位,箭支分布其實和盛恕看起來差不多,有很大一部分箭都落在十環。
段飛白沉下心,數了數盛恕和霍問現在靶子上的環數,驚訝地發現,盛恕的環數竟然還要高一些!
可霍問不是強隊津海市隊的一哥,備受關注的種子選手嗎?
如果盛恕能超過他……
段飛白不敢繼續遲疑,忙叫來前輩,跟他說自己的發現。
記者原本還有些不信,在親自看過盛恕的成績之後,神色立刻凝重了起來。
他嗓音有點發乾,目光緊盯著黑發少年,對段飛白說:“我們這次,可能遇上一匹黑馬了。”
“那鏡頭……”
“多關注著他一點,去查他的數據,包括叫什麽名字,年齡多大,練習射箭的時長,”記者飛快地說,“具體情況還要等第一輪賽的結果出來,我們看看排名。現在看來,進個人淘汰賽應該是穩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意外。”
段飛白一一應下,著手去做準備。
記者往盛恕的方向又多看了一眼,心想,這位選手會不會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況還不一定。
但他們很確信,突然出現的這匹黑馬,就是他們遇到的最大的意外。
——
盛恕站在場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新媒體的關注。
他按著場上信號燈的指示把弓放下,隻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好極了。
他從單筒望遠鏡裡看到了自己這一輪射出的箭,發揮很好,甚至超過了平常訓練時的水平。
盛恕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個不羈的笑來。
與外在性格不符的是,他其實是個很少把希望寄托於臨場的超常發揮的選手,在每次練習時都盡全力,而比賽的時候只要做到像練習時一樣就可以了。
但今天這樣好的狀態和手感……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盛恕想,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如果此時有人能拍到他的正臉,就會發現他此刻的笑和以往都不一樣。少年的容貌本就豔麗,現在笑起來,更是充滿了侵略性。
即使看不到正臉,只是看少年挺拔的背影和舒展的手臂,透過小半張側臉,旁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必勝的氣質。雖然盛恕現在只顧著射箭,根本沒有去想勝負的事情,他就是有讓所有人都為之瘋狂、認為他就是第一的本事。
盛恕用左手大魚際推著弓把,右手三指拉開弓弦,食指的指側靠在下頜上,胳膊肘抬起。
這是嚴格按照國外知名教練來的那套動作,一致性很高,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不用多想就自然成型。於是盛恕有了足夠的時間和底氣去瞄準。
他瞄準的速度比很多射手都要快一些,似乎沒有什麽高大上的策略。
後來很多媒體也都稱盛恕為“直覺型射手”,其實也是因為這種原因。
但盛恕心裡清楚,這具身體的運動天賦並不突出。與其說他靠得是與生俱來的直覺,倒不如說是不斷積累的經驗。
他上輩子本來就接受系統的訓練長達七年,那本身就讓他不遜色於任何出色的選手,接著是痛苦的十年臥病在床。
——那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但是當一個人每天什麽也乾不了,動也動不了的時候,即使他再不願意,腦子裡也會不斷回放著過去的人生。
記憶和經驗聚沙成塔,成了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直覺”。
然後這種直覺與獲得新生的盛恕融合——他握著弓的時候就像是在燃燒,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自發的寒冷,偏執地非要讓自己的溫度融化什麽不可。
那麽這種直覺,就成了他的燃料。
盛恕透過瞄準器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金色圓點,沒有思考太多,便隨著直覺松開了弓弦。
他的動作又保持了一瞬,然後看著自己的箭飛過長空。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盛恕就是知道箭的準確落點。
十環。
段飛白親眼看著那一箭是怎麽落在一個完美的位置上的,和之前射出去的羽箭離得非常近,幾乎能挨上。但是他從黑發少年臉上看不到一絲震驚,好像這司空見慣了一樣。
或許是因為除了這一箭以外,他所有的箭都離得非常近,緊緊分布在122靶紙的內十環裡。
“又是十環啊,”他喃喃道,“太可怕了,這是機器人嗎,能做成這樣?就算是機器……也該有失誤的時候吧。”
可是與段飛白所想的不同,直到第一輪賽落幕,他都沒有看到盛恕有一箭失誤。
第一輪賽,這位初登全國舞台的燕京市隊十七歲小將以673環的成績圓滿射完72支箭,與同樣來自燕京市隊的關京華並列第二。在他們之前的,是獲得677環的霍問,在他們之後,是以一箭之差落後的淮林省實力選手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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