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珍而重之地把玩偶放回盒子裡,強迫症一樣把玩偶上面的掛鏈也擺得很正,才戀戀不舍地合上蓋子。
“謝謝大家,”盛恕又重複了一遍,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難得地開始詞窮,並且眼眶也跟著濕潤起來。
這是他過的第二次十八歲生日了。
上一次沒有煙花,沒有玩偶,也沒有這麽多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
他在自己空空蕩蕩的家裡,吃完了能延緩病情的藥,給自己下了碗長壽面,打開電視,看射箭比賽淘汰賽的轉播。
那是也他確診的第一年,奧運舉辦的那一年。
那時的盛恕,還沒有因為疾病和失利而有著嚴重的心理陰影。
可是當為國出征的隊友們站在場上,在他曾經夢寐以求的那片場地上拉開了弓,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高手同台競技。
盛恕還是不自覺地看著電視,放下了碗,也重複起一樣的動作。
可是他的隊友們在淘汰賽的最後一輪爆冷止步了。
盛恕的動作僵在空中,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
他在場下,他無能為力。
電視中的解說一句句感歎著,甚至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們說,箭壇原本最受關注的小將,只差一個奧運冠軍就能集齊大滿貫的射箭天才因病而無法上場,實在是太可惜了。
而被提到的那位天才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自己生日的一份長壽面,機械性地咀嚼著。
眼淚劃過臉頰,盛恕也渾然不覺。
要多吃點,要長壽,他那時想,該死的罕見病算什麽?
他能贏下比賽,也能贏得了病痛,他得回去。
回賽場,去參加奧運,為自己和國家拿回那一枚稀缺的金牌。
但後來他與罕見病抗爭十年未果,在表演賽上意外脫靶,從此再也沒有碰過弓。
於是盛恕也再沒有過過生日。
可現在,他卻覺得當時的願望,似乎以另一種形式實現了。
“盛兒這是怎麽了?”沈燃拿胳膊肘捅了關京華一下,悄聲問,“沒事吧,不會都感動哭了吧?”
關京華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覺得盛恕反正不是感動哭了的。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對盛恕溫聲道:“蛋糕也看了,禮物也看了,趁著大家都在,趕緊許個願吧。剛好還在放煙花。”
其它人也跟著,勸盛恕趕緊許願,霍問喊得尤其大聲。
盛恕目光在關京華臉上停了一刻,很快也恢復正常,燦爛地朝眾人一笑:“好啊。”
他閉上了眼睛,雙手在胸前交迭著。
在他背後,最後幾朵煙花升上天空,絢爛而盛大的花海滯空幾秒,借著開始向下劃落。
劃過天際時,就像千百顆流星一樣。
但與流星不同,他們為盛恕一個人而出現。
在一切恢復寂靜後,盛恕睜開了眼,嘴角依然有淺淡笑意。
“哎,你許了什麽願啊!”霍問興衝衝地過來問,被關京華一把揪住。
盛恕眨了眨眼,很高深地對他們說:“秘密。”
“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關京華等人也點點頭,證實了這個說法。
霍問有幾分失望,但很快就放下了,拍著盛恕的肩膀。
“那算了,等你的願望實現了再告訴我吧!”
“會的,”盛恕嘴角含笑。
一場簡短的生日會之後,盛恕終於回了宿舍。
他們燕京隊幾個同宿舍的草率地分掉了小蛋糕,仍然覺得意猶未盡,不夠有生日的氛圍,最後還是施楊提議,打算看點什麽。
晚上的時間不夠,幾個人只能看看經典電影的片段,其中大部分都是盛恕沒看的,但他曾聽過這些片子的名字。
那些都是記憶之中,如雷貫耳的名字。
只是上輩子電影上映的幾年裡,他生活灰暗而冰冷,連看電影的興趣都沒有,錯過了太多。
盛恕後來有過遺憾,可現在也沒有那麽難過了。
他曾經失去的,都在被一點一點補回來,那些缺失的色彩,迭加在一起,重繪出一副美麗的畫。
盛恕的手機不斷地響著,親朋好友們給他發著生日祝福,無外乎是身體健康、事業順利的那些話。
但盛恕看了,覺得這就是對他最好的祝福了。
手筆最大的依然是盛家人,紅包一個接一個,而且不收不行。
盛恕無奈,隻得全都收下,轉過手去,以盛家二老的名義把錢捐獻給了罕見病基金會。
他算了算日子,想著等二老過生日時,或許能有機會回去一趟,為他們現場慶生,已經暗自把為他們選擇禮物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季明煦的生日祝福和記憶中一樣,好像這麽多年從沒變過。只不過這次多加了一句,明年想要在盛恕身邊,陪他過完生日。
盛恕笑了笑,發了一個小貓表情包過去,說會的,我一直想多看看你,就是機會太少。
其實按照國家隊隊員的訓練強度,單獨挑一天出去給朋友過生日必然不可能。
明年他們想一起過,除非季明煦返省訓練,否則盛恕必然也要進入國家隊才行。
盛恕自動排除了第一種可能,季明煦繼續留著,他也進國家隊,這不是最好的事情了嗎?
他們師出同門,一起訓練過不短的時間,卻因為年齡的差距,遺憾地從沒有過並肩為什麽而戰的經歷,也不曾在最盛大的賽場上,展開一場激烈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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