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就好像我在欺負人一樣。
盛恕無奈,重重往枕頭上一靠,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床墊裡。
“我沒生你的氣,”他說,“我就是想不明白。”
說話時,盛恕甚至沒有看季明煦的眼睛,這句話更像是小聲的自言自語。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啊。”
剛認識的時候,他真是一點想法也沒有,頂多是出於看見同樣天賦卓絕的人,生出了一點想比一比的心理。後來處久了,就把他當自己親師弟看。
盛恕從不端前輩架子,原來那幾年在季明煦面前更是如此,他注意形象,也就是這麽幾個月的事。
究竟是什麽時候變味了呢?
他自己想不明白,這麽一問也沒期待季明煦給一個答案。
可是那個人卻很認真地回答了問題。
“最開始我以為只是想和師兄一起射箭,”季明煦說,“我很喜歡射箭,它讓我快樂。師兄很強,我想要和你做隊友,或者是打敗你。直到後來我才發現,讓我能那麽快樂的其實不止是射箭。”
他頓了頓,垂下眼簾,神情中有種宛如神佛般的悲憫,確實朝著他自己的。
“師兄,”他終於抬起頭,和盛恕目光對視,“最叫我快樂的,是和你一起站在賽場上的……那種可能。”
這世上叫人快樂的事情那麽多,但他要的只是一個可能。
盛恕很久沒有接話,最終別過了眼沒有看他:“何必呢。”
“可是已經改不了了。”季明煦說。
“你不用給我答覆的,”他說得很誠懇,“我會盡量不打擾到你……”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被盛恕打斷了。
“怎麽做?”他反問,“不打擾我,那我叫你放手,你就會放手嗎?”
季明煦沒有回答,但沉默已經是一種答案。
“我會給你答覆的,小明,”盛恕良久才歎了一口氣,“我會的。但在此之前,我們都清楚什麽更重要。”
季明煦點了點頭。
“我在賽場上等你。”
他去洗漱的時候,盛恕無意識地活動著手指。
兩個人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再拖下去沒有意義。即使他很想逃避這個問題,也意識到了這幾乎不再可能了,所以必須有一個期限。
盛恕算了算時間,上半年比賽一貫很多,但對他們最重要的幾場在十月份前就能結束。
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也不希望感情影響任何一個人的發揮,事情只能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說。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可能就徹底安靜下來了。
但是或許,也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開始。
——
三月份,國家隊的一輪選拔開始了。
競爭很激烈,但是最後出線的人選並沒有什麽意外。
盛恕幾乎毫無懸念地進入了一隊,而此時距他第一次開始射箭的時間,其實還不到一年。
他的出現引發了很多人注意——賽場上的那匹黑馬並沒有曇花一現。他走得很遠很遠,甚至將要觸及更高的舞台。
然後是幾項全國級別的大賽。
盛恕沒做到場場冠軍,但成績同樣非常矚目。
日歷翻得飛快,幾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每天除了射箭依舊是射箭。
盛恕已經為此更換了好幾條弓弦,只是最開始的那兩個弓把一直都沒有動過。
他有收集東西的習慣,直到看到自己這幾個月以來換下來的所有裝備後,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又到了夏天。
時間已經是六月中旬了。
他們換下羽絨服和長風衣,又從衛衣換成短袖,開始覺得天氣變燥變悶,訓練時也開始汗流浹背,依稀還和去年的場景一模一樣。
而去年這個時候,盛恕記得很清楚,在那場決定全國大賽名額的比賽上,他有一場沒有拉開響片。
但這些都早已過去了。
如今他在世青賽選拔的集訓裡,在個人七十米雙輪中又取得了最好的成績。
世青賽名額已經定了,他和施楊都在正式選手之列。
於是再往後,就是向往已久的國際舞台了。
但在世青賽之前,還有一場更加受到關注的比賽——世錦賽。
按照時差換算一下,世錦賽的男子個人決賽就在今天晚上。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男子團體賽上打敗S國和A國又拿了一枚金牌。
雖然比得很是膠著,對面的能力也在這段日子裡有了明顯的提升,但所幸最後,還是他們贏了。
華國男子射箭近些年得了很多獎牌,團體賽也有不少,但世錦賽的金牌,這還是第一次。
因此當結果一出來,大家就因此而沸騰了,同時也更期待決賽。
這次依然是季明煦和他的老對手,格裡芬·麥克萊恩。
在上屆世錦賽中,季明煦就是輸在了他的手裡才錯失金牌,如今一直差著一個世錦賽的冠軍才能獲得大滿貫。
但不久前的世界杯裡,季明煦又超越了麥克萊恩,贏下了他。
兩個人之間一直是各有勝負,但這一次,在華國男子團體賽已經先下一城,士氣高漲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期待著季明煦能乘勝追擊,拿下自己的大滿貫,也是華國男子射箭個人賽的第一個大滿貫。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但比賽比想象中的還要激烈。
他們甚至又一次進行到了最後一箭決勝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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