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天黑前肯定能到家,卻沒想到在喬溪家裡待了那麽久,一不留神都這麽晚了。
但是喬溪並不是跟她客套,堅持要求送她到村口,珍娘實在無法推辭,隻好默許了。
好在喬溪很有分寸並未與她並行,始終不緊不慢跟在身後五步遠的距離,既不會過分接近惹她不安,又不會太遠看不到她。
因為身份尷尬,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直到走到村頭,喬溪看到一輛由兩匹棗紅馬拉著的馬車停在樹下,還有個年輕力壯的老實車夫拿著馬鞭在一旁等候。
見到他們,車夫立刻恭敬起身,低聲道:“小姐,咱們該回去了。”
珍娘滿臉疲憊的點頭,回頭對喬溪誠懇的說:“喬公子,多謝你一路相送。”
“此番叨擾,請恕珍娘無禮。日後有機會,我必定親自設宴款待道謝。”
她說的誠懇,喬溪卻滿不在乎的擺手:“這有什麽,李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說著他把手裡拎了一路的小籃子塞到小荷的手中,笑道:“等你們到家恐怕天都黑了,我想著你倆路上肯定會餓,所以給你們準備了點吃食。”
“這是我親手做的蘿卜肉餅,都是鄉下人手藝,別嫌棄啊!”
喬溪從前在大學時總受那幾個熱心善良的學姐照顧,因此對女孩子大多都很和善。即便珍娘和他並不熟,而且兩人身份不合,可他還是忍不住囉嗦兩句。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一定要多注意。”
一旁的小荷聽了抿唇一笑,輕快的說:“車夫都是咱們自家人,而且有功夫傍身,他是老爺專門給小姐出行安排的,哪用得著你操心。”
珍娘此次沒有推辭,對喬溪再次道謝後,在小荷的攙扶下踩著馬凳上車。直到坐進車廂之前,她停下動作,回頭看向喬溪:
“喬公子,你當初……是不是也很難過?”
她沒有具體指代任何事,但在場的兩個當事人彼此都明白她說的是什麽。
喬溪沉默了幾秒,淡淡回道:“再難過也都過去了,總比一路錯下去的好。李姑娘,及時止損。”
“珍重。”
他說得真切,珍娘表情愣愣的。
喬溪說完也不久留,同她們揮手後轉身走向村子。
他能說能做的只有這麽多,剩下的還要靠珍娘自己抉擇。
沒走幾步喬溪聽到岑兒的叫聲,抬頭一看,原來沈夷光不知什麽時候帶了岑兒在前方等著他。
“你們怎麽來了?”喬溪面上不由自主帶了笑,三兩步走上前與他們匯合。
沈夷光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他還是沒問那個姑娘是誰,因為這對他和喬溪來說,都不重要。他們三人並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岑兒在中間,左右牽著兩個最親近的人,一步三跑,仍然是唱著不成調的歌兒。
而另一邊,馬車也在飛速奔馳在回城的路上。
半路小荷打開竹籃子,從油紙包裡拿出一張餅,用帕子墊著遞給她家小姐。珍娘還不餓,可盯著手裡圓乎乎金黃黃的餅,竟真覺得肚子咕嚕作響,低頭輕輕咬了一口。
蘿卜的清甜和肉汁的鮮香瞬間溢滿口舌,不比家裡的小廚房差。
小荷邊吃邊點頭,嚷嚷道:“小姐,我覺得那個小喬公子其實是大好人呢!”
好人……
珍娘默默嚼著餅。
小荷自小和她一起長大,與她同氣連枝,一心都為了她考量。連她都說喬溪是好人,可見喬公子才是真正的品行端方,是她錯眼了。
回到李府天色果然全黑透了,珍娘偷摸帶著小荷溜進院子。她知道父親近來忙著籌備婚事,無暇看顧她,所以才敢背著出去找喬溪,就是算準父親發覺不了。
珍娘心煩意亂,又一路坐車勞累,實在想早早回房歇著,沒料到在院子剛好遇上正到處找她的何秀才。
以往見到情郎,珍娘總是萬般歡喜,即便日日相見也覺羞澀。可今天從喬溪那裡回來再見他,她竟忽然沒有了往常的情意。
眼前是瑞郎深情脈脈的眼睛,耳邊卻響起喬溪字字誅心的話。
‘你其實只是不想承認,你的心上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美好。你也不想承認,他只不過就是一個卑劣無恥的騙子,就和世上那麽多的負心漢一樣惡心。’
‘你怎麽能保證,他對你說得那些情意綿綿的話、為你琢磨的討巧心思,過去沒有對我說過做過?又怎麽能保證,未來他不會對別人也這麽做?’
這些話如魔音般在珍娘耳邊不停盤桓縈繞,她神情逐漸恍惚,沒聽清瑞郎說了什麽。
“珍娘?”何秀才說了半天話,卻見珍娘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不由生出幾分疑惑:“你去哪裡了?下午我本想來看你,可你的丫鬟們卻不讓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荷就生生打斷了:“媒人早有吩咐;男女雙方婚嫁前不可相見!你怎得這麽沒規矩!”
小荷本就看不慣這吃軟飯的姑爺,覺得他空有皮囊,毫無男子擔當,偏偏自家小姐不知中了什麽蠱,偏生就喜歡他,她也只能跟著憋屈。
雖然她只是丫鬟,可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就算扔在路邊她都不會看一眼!
何秀才被噎得心裡一堵,連忙解釋:“我只是太思念珍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其實是因為他近來隱約察覺珍娘有意無意的躲著他,雖然兩人見面還是一樣情意綿綿,但他做賊心虛,難免多想。前些日子管家搜查闔府上下所有仆人,說要揪出偷盜小姐首飾的賊人送官。雖然最後這事不了了之,何秀才仍然害怕,擔心珍娘會不會懷疑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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