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溪點頭:“好的,陶音。”
他一句客氣又生疏的喚出“陶音”兩個字,少年眼眶紅了。
別看陶音表現得好像還恨著喬溪,其實這兩三個月他也不好過。
他很想提醒喬溪,‘以前你都是和大山哥一樣叫我音音的’。但想起面前的喬溪已經失了記憶,根本不認得他,兩人中間還隔了那麽多的糟心事,就算和好如初,也不知還能不能回到從前。
陶音面上滿是傷心失望,喬溪心裡忽然很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是陶音所期盼的那個“喬溪”,真正的喬溪此刻可能魂歸地府,早不在人世了。可這些話他不敢說,怕會被當成妖怪燒死,真心希望陶音如果有一天知道真相後不要怪他。
而有關於何秀才的事,喬溪還想知道更多,便熱情邀請陶音去家裡坐坐。陶音嘴硬說不稀得去,兩條腿卻很實誠,到了喬溪家後更是熟門熟路一屁股坐下,看著比在自家都悠閑,一看以前就沒少來串門,對院子裡每一樣東西比喬溪還熟悉。
“你家這狗怎麽更醜了?”陶音坐下後嫌棄的看了一眼牆角蹲著的黑狗,哼了一聲::“倒是胖了點,沒那麽寒磣。”
兩人說話間沈夷光借著梯子躍上屋頂,將搭好的竹板一一鋪好,拿起錘子敲敲打打。如果不是腿腳不便,其實這點高度他甚至不用梯子,隨便一個輕功就能跳上來,哪還有大山哥的事。
他在上頭看似忙碌,實則密切注意下方兩人的動靜,靠著靈敏的耳目,幾乎把他們的對話全都聽得真切。
岑兒對家裡又來了個好看的哥哥感到好奇,不過不敢貿然上前,偷偷摸摸的躲在屋後偷看。
陶音一打眼就看到了他,皺眉問:“哪來的小東西?”
“暫時借住而已。”喬溪給他倒了杯水,又拿出一包果脯給他當零嘴。
陶音果然對這些零食有興趣,摸著杏乾嚼,老神在在的訓他:“不是我說,你能不能別老是對人心軟?自己都過不好,還給別人養孩子!”
“就是因為這樣,才被何秀才騙光了錢!”
喬溪耳朵動了動:“他騙我多少?”
陶音翻白眼,“傾家蕩產算不算?”
“那時但凡你肯聽我幾句,別把所有身家壓在他身上,至於現在捉襟見肘飯都吃不上!?“
”你總說什麽他趕考不易,將來進京一路的盤纏、還有進京後要打點關系,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要不是這祖宅賣不出,我看你連家都不要了!”
陶音說到這氣不打一處來:“本來你一個人種那點地就不容易,好容易秋收全都拿去賣了換錢給何秀才。還差點把眼睛熬壞,就為了多趕幾份繡工攢錢,隔三差五頭疼受不住,都是我背你去看林大夫!”
“我叫你不要過分相信那個賤……”他說到這像是怕喬溪傷心,硬生生把罵人的話咽下,恨恨地說:“那何秀才看著就不是好人!偏你一頭栽進去,一副不值錢的樣!”
陶音氣憤難消:“你說何秀才承諾會帶你一起進京趕考,還說將來考了功名就娶你做夫人……”
“我呸!”他嫌棄的啐了一口,“要不是看你沒爹沒娘腦子笨又好糊弄,他敢這麽哄你?”
“他本是胡說八道,你卻信了十成十!結果呢?人家去了趟鎮子巴結上李員外,直接成了乘龍快婿,回頭翻臉就不要你了!”
他罵罵咧咧,喬溪聽得認真。
怪不得他穿來後家裡一粒米都沒有,還納悶為什麽原主不留過冬糧食和衣服棉被,原來竟是因為這個。
這故事很老套,和很多話本裡的癡情女子負心漢沒區別,只不過換了性別,本質都是一樣的。從陶音斷斷續續夾雜著辱罵的描述裡,喬溪大概拚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何秀才本不是桃葉村的人,只因村裡新辦了學堂,請他過來當教書先生。那何秀才卻有幾分才華,引得村裡許多女孩對他青睞。
而原主因父母早故,又大字不識一個,幾次請教後對衣冠楚楚斯文儒雅的何秀才暗生情緒,兩人漸漸好上了。戀愛腦上頭,身邊又沒有長輩引導,原主便越陷越深,直至失去理智,無法自拔。
可憐又可悲。
“你就是眼瞎!”陶音說著又罵到喬溪頭上:“你為了他和我爭論幾次,還叫我不要總欺負他。要不是看在你份上,早叫我哥哥們打死他了!”
那時陶音知道喬溪被拋棄,怕喬溪想不開做傻事,緊趕慢趕跑去他家,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聽說他被小竹子救下,又聽說他失憶,陶音放不下,無數次想看望,又想起他們之間的爭執,倔強著不肯來。
“其實……”他猶豫嚼著杏乾慢吞吞的說:“大山哥也說你不可能叫何秀才對我動手,讓我不要聽他一面之詞。”
“我心裡知道肯定是那賤人挑撥,沒有真正相信。”陶音表情無比落寞:“我只是傷心……我們十多年的情誼,到頭來竟比不上你和那個賤人認識一年。”
喬溪默默聽他講完,只有無盡的惋惜。
也許每一個所謂的戀愛腦背後都有他們各自的原因。正如被他佔用了身體的那個“喬溪”,可能就是因為太早失去父母才錯將垃圾當寶,以為終於找到真心人,長長久久幸福下去。
只可惜鏡花水月,終究是錯付了。
但喬溪作為一個佔用別人身體的外來者沒有資格評判他的對錯,就算不認同對方的價值觀,這個仇卻是一定要報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