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他動了動乾裂的嘴唇,滿眼不可置信。
因為長時間的嘔吐,喬溪的嗓子被胃酸反覆侵蝕已經沙啞,他努力咽下林大夫喂過來的湯水,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怎麽是你?”
林大夫一根手指抵在唇中,示意他不要講話,低聲道:“是我。”
“秦大哥送我來的。”
原來那天喬溪被帶走後,秦大叔回去養了幾天傷,而後依舊不死心提劍要追,林大夫提議也要跟著。
他記掛喬溪身子柔弱,又剛有身孕,一路舟車勞頓若無人看顧,只怕要不好。
“他就在不遠處跟著。”林大夫低聲道,“你安心養身體。”
喬溪聽說秦大叔也跟來了,眼中一片濕潤。
林大夫掏出帕子,溫柔的替他將眼角溢出的淚水擦掉:“陶音受了點傷,不過不嚴重,放心。村裡的大家也都很好。”
喬溪聽到想聽的話,心裡安慰不少,又問:“小竹子呢?”
提到小竹子,林大夫歎氣:“他本來也吵著要來,不過我讓他留在村裡,安全。”
有林大夫照顧,喬溪的身體好了不少。雖然還是吃不下飯,但心裡有了底氣,看上去終於不像是隨時要死的狀態。
朱廣祿大大出了口氣,下令大軍繼續回城。
此時,遠在另一處的大營內——
沈夷光聽完孟六的匯報,“騰”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提著長槍一言不發往外走,被田副將及時攔下。
“將軍,莫衝動!”
沈夷光此刻腦子裡什麽都不剩了。
是他的錯。
他本以為把岑兒和喬溪留在村裡是最安全的,根本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變故。千算萬算,唯獨不曾料到謝必遲那邊會出岔子。
早知這樣,當時他就會把事情安排的更妥當,或者將岑兒和喬溪一並帶走,也不至於……
“我去救他。”沈夷光言簡意賅,可依舊暴露出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他還來不及為了喬溪懷孕的事高興,轉頭一道雷就劈了下來。
沒有哪個男人這時候還能坐得住。
什麽大局為重,什麽江山社稷,他都不在乎了。
沈夷光滿腦子只有喬溪的安危。
田副將再次攔住他,急切道:“將軍!咱們不能功虧一簣!”
“夫人一定也不想白白犧牲!”
可是沈夷光根本不能冷靜。他太了解趙昱,喬溪一旦到了他的手裡必定生不如死。只要想到那個畫面,他就無法從容。
岑兒嚇得哭起來,內心的自責愧疚在這一時刻到達頂峰,害怕小溪哥哥真的會死。
他的哭聲終於讓沈夷光短暫冷靜下來。
的確不該衝動行事。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這邊,要是這時候走錯一步,所有人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沈夷光不得不重新坐回去,盯著案桌上的攻防圖看了半晌,最終道:“派一隊人馬盯緊他們。”
“一旦有機會劫車,務必將人好好帶回來。”
田副將明白他的感受,連忙著手去安排。
沈夷光呆呆坐在原地,從懷裡掏出喬溪給他的最後一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忽然抬手重重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
朱廣祿帶著喬溪一路奔波,他感知到四周不停有人跟蹤試探,也跟對方短暫交手過,不過因為準備周全,才沒有讓他們把人劫走。
也正因為對方小心翼翼不敢真正傷到喬溪的舉動,讓朱廣祿心裡更加確信。如此看來,那村夫非但不是棄子,可能在沈夷光心頭的分量還很重,不然不至於如此畏手畏腳。
於是朱廣祿更加仔細看守喬溪,人手比之前更多了幾倍,沈夷光的人想下手愈發困難,一路走得極其不易。
好在半個月後,他們緊趕慢趕終於平安回到京城,喬溪的馬車一刻不停被運送進皇宮大門。
聽說沒能帶回趙岑,趙昱果真大發雷霆。但得知帶了沈夷光的妻兒回來,他又半信半疑。
朱廣祿再三保證絕無虛假,趙昱最後打算親自去看看。
彼時喬溪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緊閉雙眼。
朱廣祿為了躲避沈夷光的人馬,不得不提心吊膽日夜兼程,後來就有點不顧喬溪死活,連馬都快跑吐了。
趙昱一步步走近,彎腰試圖看清床上昏睡的少年。
借著屋內四周明亮的燭火,他將喬溪的模樣瞧得很仔細。
皮膚很白,瘦弱不堪。
模樣倒是不錯,可是也沒如何傾國傾城。
而且還是個中庸。
他皺著眉將人打量完,目光又不受控制一路向下,最終停在對方的腹部。
朱廣祿信誓旦旦說此人懷了平昭的孩子,可……
那裡完全看不出有孕的樣子。
趙昱還是疑心,會不會朱廣祿為了免除一死,隨便找了個什麽人冒充?
就在他皺眉深思的時候,喬溪也慢慢醒轉過來。
他這些天連日奔波,吃進去的遠不如吐出來的多。這會兒終於能安安穩穩躺在床上,可是胃裡依舊翻騰。
朦朧中他發覺好像有人在打量自己,目光帶著十足的惡意。他努力睜眼,來不及看清眼前人長得什麽模樣,趴在床邊猛地又吐了起來。
趙昱臉色一變,想要後退已經來不及了。明黃龍袍沾上惡心黏膩的嘔吐穢物,散發著難聞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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